这一刹,大树仿若又从他身上感觉到了那股令人神魂冻结的孤寂与绝望,在遇到那株九叶天心草之后,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到这样的他了。
紫色大树枝叶一同仰望着漆黑天际,默默无言,它能挑起这片没有道则的天地,却终究不能左右茫茫之中的天道命数。
大道之下,众生皆为蝼蚁。所谓长生不灭,煌煌天道之下,岂会没有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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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诸界在这般等同挑衅的宣言之下,势必不可能不动荡,若真叫对方在这等狂妄宣言之下叩响了覆天星钟,那几乎与一巴掌打在整个人族面上也无甚分别了,这绝计不能容忍!
各大门派频繁会晤计议、抽调精英进行布置拦截,虽说慑于对方实力并没有哪个门派敢说自己要出去正面硬扛,可在人族各大门派倾斜力量集中调布的基础上,各派一时间亦觉得任对方再如何战力逆天也绝不可能轻易逃脱他们布下的这等天罗地网,如今就等对方自己来投!
时间很快来到待到七日之后,各大门派齐聚覆天星钟之下,摆好大阵只待强敌前来,从日出、日中直到日落,那信誓旦旦要来扣钟的家伙却始终没有踪影,各大门派渐渐开始不安,对方言出必践之名诸界皆知,既是明明白白说了七日之后来叩钟却始终未见……这这这到底是何故?
能叫对方无法践约……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对方撕毁这光天化日之下大张旗鼓做下的约定,连王者基本的风范都不要了?!
人族各大门派没有盼来叩钟的家伙,却是先盼来了各自门派十万火急的传讯,下一瞬间,各大门派的精锐便都见到了自家素来高山仰止/温文尔雅/豁达潇洒的掌门同时怒骂出声:“卑鄙!”“无耻!”“枉自称王!”
最后竟是不约而同吼道:“定不能放过!追!!!”
仿佛为了应喝诸位掌门的怒火,一声长笑适时响彻人族大陆:
“多谢青霞山嘉木相赠!”
“多谢五坡湖灵草相赠!”
“多谢明灭居佳莳相赠!”
“多谢上虚清宫善植相赠!”
“多谢晓晴时雨吉苗相赠!”
……
这同时响起的数千上万道没有任何诚意的感激词令各派掌门同时色变,这声长笑竟同时是在各派所属之界响起,几乎难辨先后,而后,他们又不约而同想起才收到的传闻——这不要脸的混账似乎才夺了苍梧岭上的精晶尘源,此物乃空间神物精晶尘光之源,可源源不绝产生精晶尘光,乃是穿空越界之神物,难道对方竟在短短数日将此物使用自如?
若是对方出现在眼前,只怕各大门派恨不能吞饮其血生啖其肉,无他,到了这等境界的大高手,离传说中的飞升成仙亦不过只有半步之遥,可称是此界的顶端战力,都站在这等巅峰境界,还要用这样调虎离山的不要脸计策图谋各派那些灵植……哪怕对方一族称王,也实在叫所有人族门派咬牙切齿。
而对方更无耻的一点更在于,用了计策谋夺灵物也就算了,竟还将手上拥有精晶尘源这等空间逃生的无上灵物一事大剌剌昭示各大门派,这仿佛就像偷了别人家东西还得意洋洋地告诉对方:有本事你们来追啊,反正你们肯定追不上~
这波仇恨拉得……稳。
打了各大门派的脸却绝没有给对方半分还击的机会。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事已至此,别人都踩到脑门儿了,诸位还要忍吗?反正本座是不愿再忍!”
“不错!天冥之秘我等势在必得,这天冥王也绝不可再留!对方既奸滑无耻至此,还犹豫什么!不若将计就计!”
剩余的各大掌门对视一眼,便于刹那间神识交汇:“好!”
下一瞬间,这立于人族势力巅峰的各大掌门竟是祭出手中法器、齐齐躬身投地行出最至高无上的大礼:“恭请吾族圣物!”
“嗡嗡”震鸣犹如蕴酿中的雷霆隐约可闻,刹那间,天地风云色变。
仿佛知晓覆天星钟雷霆之意,上清虚宫掌门踏前一步,朗声而道:“今有天冥魔王,倒行逆施,于我族盗取灵物无数……德行不堪,何配执掌煌煌天道之秘?恭请吾族圣物顺天意降神罚!”
虚空穿梭之中,紫色大树周身树影不由一滞:不好!那只该死的钟竟然动用了道则之罚!!!
滚滚雷狱犹如闻声而至的鲨群,穿空越界于刹那间来到眼前。
隔着千山万界,这等恐怖得几乎无视空间道则的无解强大,即使是请出了覆天星钟的诸派掌门亦不由心中生出寒意,若是有朝一日对上覆天星钟,以他们的战力……可能抵一击?
不能想,不敢想。
如今,对上这几近无解、近乎神罚力量的,却是那个令他们丢尽颜面、损失灵物的天冥王,只叫这些掌门在惊心之余说不出的快意,嚣张如斯,看你是否能敌圣物一合之击!
紫色大树之上,那个人影却是回身,冷冷挑眉之后哈哈大笑:“来得倒是正好!本王要看看,谁敢罚!竟敢妄称‘神罚’?区区一族供奉之物,好大的口气!先借给本王当个炉灶使使吧!”
然后他指尖轻扬,五光十色诸多宝物便犹如天女散花般撒落虚空,这些宝物形色各异却仿佛有着无尽吸引之力,滚滚雷霆追击而至却被它们一一吸纳,大有有去无回之势。
千山万界之外,原本轻轻震鸣的古钟刹那间电闪雷鸣,似是被这等轻忽之举彻底激怒,青光勃发,光速之快,眨眼间便已经千万界穿越而过,堪堪将击落在紫色大树之上,树上之人却只轻声一笑,振袖轻拂:“多谢人族圣物一臂之力助我儿摇篮终成!”
纷纷扬扬的银光自他袖间拂落,好像无数星辰飘摇而下,青光中孕育的无尽威能遇到这银光好像由锋锐无比的兵刃化作温柔无尽的绕指柔波,漾漾波光之中,吸尽雷霆之力的五光十色宝物一一坠落其间,荡起一个越来越大的旋涡,叮叮当当,那些宝物好像碰到什么质地清脆之物般发出悦耳的声音。
银光渐成,宝光消失之际,一个模样古怪的容器成形,好像一只奇怪的大盆,却又自有金光勾勒出檐角塔身,好像一只胖胖的包子,却又有廊缦穿空回转威严。
紫色大树上的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模样虽是丑了点,能穿空越界、自生诸多内界,还算实用吧。”
金色光芒微微晃当了一下,好像是对“还算实用”这四个字有些不满。
而后,树上之人却只挑眉一笑:“唔,先试用一下~”
然后他解开腰间储物囊,又是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飘落进去,这一次不再是诸多宝物——各大掌门此时终于恍然明白过来 ,这胆大包天、厚颜无耻的天冥王打劫大妖王、偷盗各大门派竟只是为了打造一个法器!对方如此费尽心机,必定图谋非小!能叫拥有长生不灭之秘的天冥王都费心谋划之物,想也知道,定然非同小可,哪怕借着覆天星钟微弱映光观望这法器的诞生过程,这许多掌门亦觉惊心动魄,那些投进去的宝物,每一样流光都叫人无比垂涎……那些可都是各大妖王的珍爱至宝啊!哪怕炼个十件八件宝物都够了,现在居然全部用来炼制一件法器!简直败家至极!败家至极!似这等法器,生而有灵简直是不必说的事实!而当各大掌门仔细看着对方再次投入这初初生成的法器中的东西时,不由得差点气厥过去——通微灵木、血藤、紫微仙草……这分明就是对方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从各大门派盗走的灵植们!!!
此时,这些在各大门派灵山福地中犹如祖宗们精心关爱仔细照料,起码几十个弟子团团看护、掉了根毛都要惊动老祖们的珍稀灵植被整整齐齐插在那新炼制好的法器中,恩,就和凡人们种田插秧一般,甚至还不如呢,起码人家禾苗还有些间隔,这些珍稀灵植却是密密麻麻插在那儿,却莫名在中央留下好大一块空地。
树上之人负手看着这“兴旺繁盛”的一幕,无比满意,紫色大树却是疑惑地晃了晃枝条,问出这些掌门想问却没有办法问的一个问题:中间空那么大一片是什么意思?
对方鄙夷地看了它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给我儿留的地儿了!保姆能和我儿一般待遇么!”
大树:……………………………………………………
保姆……?
它看着那些珍稀异植,个个拿出去不说诸界震荡吧,但声名赫赫是没得跑了,现在却沦落得只能当个……保姆,而且还只是保姆之一……真是辛苦了。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保姆团之一的灵植们在经历了被盗(抢/骗/坑)走、莫名离开被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地界、又莫名其妙被塞到一个狭小之处四周突然挨挨擦擦多了很多其他灵植之时……很想暴走有木有!
然而,奇异的是,这个新地方十分神奇,不论这些灵植是什么样奇葩的品类,出身于岩浆、海洋、沙漠、深山……不论是哪里,在这个地方,恍然间都有种重新回到了故乡的舒服。
是的,故乡。
每一株灵植,不论其到底对于修真者来说有着多么非凡的意义、多么昂贵的价值,于它们而言,出身于故乡,成长于故乡,因为修真者的掠夺不得不背井离乡,哪怕再如何被精心伺养照料,亦无法与故乡的环境相比,更何况,那些照料背后往往意味着比照料代价更高昂的索取——花可炼丹、果可入药、叶可画符、枝可炼器……能到这个级别的珍稀灵植,无一不是这样“浑身是宝”的悲哀存在,即便它们慧根已开、灵识已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