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隐隐的远方那恐怖的感觉传来之时,杜子腾双目中隐隐有凶厉的血光燃起,被逼至生存极限的杜子腾在这一刻,几乎是豁出了性命,将自己对于妖族结构、妖力的理解发挥到了极限!
不知不觉间,那些再次被杜子腾召出的妖灵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升腾到半空。
那狼妖何尝没有感知到远方的危险,可是,眼前这敌人是它牺牲了十余位同族的性命发了誓一定要留下的!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走对方又怎么对得起那些甘愿献祭自己命核、将所有希望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同族?
挨了对方一记重击的杜子腾翻身爬起,他只冷冷抬手揩了一把嘴角蜿蜒的鲜血痕迹,看着对方拖着那条被斩到深可露骨伤痕的后腿,眯起了眼睛:“既然你想同归于尽,那就看看有没有命能留下我的命吧!”
这一刻,天地、山川、远处传来的恐怖波动、四野中逃离一空的妖族们留下的死寂氛围、还有眼前这只咬紧牙颌凶光毕露的狼妖都在杜子腾识海中勾勒出一道道清晰的线条。
渐渐地,奇异般地,眼前一切就好像褪去所有颜色一样,只余下世间最本源的道法印迹,化为线条越来越清晰:那狼妖的位置只在识海中印刻下妖族结构的纹路、还有那纹路中随着它呼吸而奔涌的妖力印迹;四周死寂的氛围、远处传来的波动都化作一条条清晰明确的轨迹在自己的识海中那样清晰;甚至头顶的天空、四周的山川,渐渐地,好像一切蔚蓝、碧绿、云白的表象都渐渐褪去,那隐藏在所有表象之下不可见的真实大道渐渐显露痕迹……
这一刻的杜子腾就这样第一次、不凭借小木棒的帮助进入了“洞真”之境,破除世间万物的表象,洞察一切表象之下的真实。
曾经在横霄剑派第二重仙凡堑之下,即将进入剑冢之时,杜子腾借助小木棒之力亦曾进入此境,将剑冢中一切名剑投影之后的真实悉数洞察——那是一柄柄名剑英灵残存下来的些许印迹而已,是借着这洞真之力,杜子腾最后才能闯过仙凡堑进入剑阁,令小木棒认主;
曾经在霄河中、漩镜塔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神文的杜子腾亦是借助小木棒之力,进入洞真之境,才能真正洞察到神文之下的真正韵律,将其一一拓印,令自己对于符文的理解真正登堂入室;
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三次走入洞真之境,却是在手中没有小木棒,面临生死存亡之机时,受到这诡异世界中那么妖族结构的灵感激发,将自己所有潜力逼至极限,才进入了洞真之境。
现在的杜子腾或许还不知道无需小木棒之助能自主进入洞真之境意味着什么,至少现在,在洞真之境下,眼前的战局不再相同。
这一刻,狼妖的一切都在“洞真”之境下无所遁形,每一次狼妖的攻击之前,那为发起攻击而鼓荡的灵力波动都会忠实地投映在杜子腾的识海中。
这只几乎搏尽一切、甚至做好同归于尽准备的狼妖却是越来越惊恐。它的每一次攻击,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不论是哪一种妖术、不论是强大还是隐蔽,每一次,竟然都被对方轻易地闪避了!
这几乎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情形。
这只狼妖甚至觉得,它的每一次攻击都已经超越了自己过往的极限,每一次攻击它都已经竭尽全力地在融合同族命核中的妖力,都已经超越过往每一次的力量。
可是,杜子腾的身形宁定如恒,只有轻轻松松的迈步。
是的,他的闪避看起来永远只有那样轻轻松松的一个步伐。
一步之间,一切殚精竭虑、一切费尽心机都悉数落空,一切奉献牺牲、一切自我超越似乎都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
天下间最绝望的事情莫过于,当你发现自己越来越强大之时,对方也变得越来越强大,而你永远望尘莫及。
绝望到了极致的狼妖仰天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是它判断对方难以战胜、是它一意秉持族内宁战不逃的族训、是它决定让同族们牺牲也定要留下对方……
可现在,这只狼妖却越来越绝望,也许当初它做出这个决定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哪怕是牺牲了这许多性命,它也不可能伤到对方分毫。
也许……那个时候,它最应该下的命令是让所有同族分散而逃,逃得几条性命是几条……而非坚持那狗屎的狼族骄傲。
那凄厉的嗥声中,带着不尽的怨愤、悲伤、不甘、痛悔……还有百折不回的决绝。
在这情绪几乎满溢到沸腾的嚎声之中,一切听闻的生灵都几乎忍不住停驻脚步,为之动容。
可杜子腾的面孔上依旧是那样平静,镇定到恐怖的平静。
在“洞真”之境中,世间唯有大道刻痕,一切情绪不过虚妄。
点燃命核的狼妖已经决意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换取对对方的最大伤害,可是在这样的杜子腾面前,它的目光亦满是痛楚与惶恐。
它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十数条同族性命做出的最终决定会不会亦如之前一般,不过只是白白牺牲,令十数位同族的性命牺牲得丝毫没有价值,根本伤不到对方分毫。
可是,它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不燃起命核,发出这最终、最强的一击,它也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几乎是站在了死角的狼妖在嗥声结束之后,浑身仿佛披着火焰,脚下地面竟犹如波涛般涌起道道浪涌,这一刻,炎土之力燃烧到了极限,在杜子腾的识海中,整只狼妖已经不再是一条条清晰的线条可能勾勒,那些沸腾汹涌的妖力几乎聚集成一团炽烈跃动的烈日,随时可能喷发。
不过眨眼间,那整只狼妖化为一道流光、夹着无尽焰火、带起足下汹涌地动,狠狠向杜子腾奔来!
这一刻,强大的力量在杜子腾识海中幻化为当头汹涌而来的纯粹能量,再也没有任何可供闪躲回避的空间!
挟裹了那样庞大力量的狼妖已经奔到了杜子腾身前,眼前就要将他整个人在这力量之中燃为灰烬、裂为尘土!
下一刻,已经奔腾到杜子腾向前的狼妖却仿佛时间被定格一般,它的身形凝滞在了半空之中。
阻出他的只有一根手指,那是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指尖整齐、不见骨节,可定睛看去,无数细密之物凝结成繁复无边的纹路缠绕其上。
再然后,那只燃烧起自己一切,包括生命、妖力、修为、甚至是自己的意志、自己的信念的狼妖就那样寸寸化为灰烬,从头开始,彻底化为了飞灰。
那些漫天悬浮在空中的妖灵器,亦因为在一刹那间抽尽了内中结构精华而在同时间崩解为漫天灰尘。
天地间恢复死寂。
细灰飞扬间,只有十余具狼族尸首横阵满地、还有被无数逃命的妖族践踏出的凌乱痕迹。
杜子腾那双冷漠如冰原的眼睛却投向远方,天地相接的那一线之处,隐隐传来极其恐怖的轰隆之声。
他的识海之中,清晰地投映出一线恐怖的力量。
如果将狼妖最后一搏之力看作是一团火焰爆发出最后的热力,那不远处的天地一线便是烈日奔腾——那是由无数火焰燃烧才能组成的耀目景象。
当能量堆积的数目超过一个量级,一切所谓的结构都不再有意义。
现在杜子腾眼前发生的一切就是这般,他不知道那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在洞真之境下,冷静到冷漠的杜子腾根本没有去穷根究底,他现在需要想的是应对之法,如何才那恐怖的力量之潮中活下去!
逃?这已经不可能。
他的视线范围内现在已经看不到一只活物,显然,感应灵敏、早有经验的妖族们早就已经如何应对,似他这样错过了最佳逃命时机的家伙已经没有半分机会。
杜子腾却只是默默地身形一闪,地上那十来具狼尸不过眨眼间就已经被清晰地分离成了各个部件——如果仔细看去,杜子腾的残影中都没有半点浪费的动作,甚至他的灵力轨迹都没有一丝多余的痕迹。
这才有可能在这么恐怖的短时间内将所有的狼尸处理完毕。
然后这些狼尸身上的妖灵材料在灵力操纵下很快组合成了一件古怪的东西,杜子腾身形一闪,人已经在这件东西的庇护之下。
这是个看起来好像是件衣服的东西,却古怪地将人从头到脚,连面孔都没有放过地牢牢包裹在其中。
杜子腾将自己包裹起来不到一眨眼的时间,那恐怖至极的力量已经降临,此时,如果杜子腾能够看到的话,他会发现,他视野中观察到的东西要比他识海中映照出来的一切恐怖一万倍。
那是耀眼的雷霆之海。
无数的雷电,犹如一条条银色长蛇般,彼此交缠、彼此嘶吼,层层叠叠,汇聚成看不到尽头的洪流,将天地一切颜色褪去,只有看不到边际的恐怖银白彻底笼罩,就那样狂吼着、汹涌着将所到之处的一切夷为灰烬。
这一片毁灭的雷霆之海中,却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样不起眼,却犹如弹丸一般,险而又险地踩在电蛇间不容发的缝隙之间,那些电蛇的变幻如此之快,一个眨眼间恐怕已经变幻了千百次,可那小小的黑点却亦运动无常,每个眨眼间都在不停地变幻着位置,让自己在这些电蛇的缝隙中穿梭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