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明愕然地抬头,什么样的任务,竟然既是赏又是罚?
而且,这个任务如果出自杜子腾之手……何世明心中既期待,又畏惧。
杜子腾立在这破烂到瓦片都不完整的小小草屋中,随手布下这破晓秘境重入修真界、甚至搅动整个修真界格局的关键一棋:“我要你安安心心待在此处,好好经营这个‘御兽宗’!”
何世明一怔,这个任务……全然听不出有什么赏罚的意味来……
此处虽是地域偏远,好歹有微薄灵气可以支应,只是枯燥一点罢了。
杜子腾看了他一眼,仿佛明白他心中所想,只微微一笑:“经营‘御兽宗’可不是简单的。下一次,若是那碧月城的修士来换符箓……你就跟着他一同返回血盆口,你的任务很简单,便是左航要什么,你就给什么,他若喜欢倾城佳人,你便替他觅替他求替他抢,他若喜欢修为进境,你便购那天材地宝助他轻易进阶,他若喜欢万人之上,你便助他争权压利踩下诸人……你要做的,是将这天下最奢靡的一切奉到他眼前,令他不费吹灭之力便可垂手而得,你要叫他忘却修真界一切的艰难险阻,叫他以为这天下之间,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办不成的一切……你记住,腐其筋骨,蚀其体肤,令其耽溺享乐难以自拔……当一个修士的意志被腐蚀到极致,纵然是所谓的名门大派,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背叛的。”
杜子腾那最后一句话,极轻极微,却如惊雷一般在何世明耳边炸响。
这原来就是他的任务。
赏罚已定,这果然既是罚又是赏。
这是罚,这般潜伏于碧月城的任务,一旦他的身份暴露那便是灭顶之灾,毫无犹疑,这也是赏,这般操纵人心的机会,杜子腾不会轻易予人。
若真能办到杜子腾所述的一切,方才那碧月城的修士就不过是他何世明手中的提线木偶,而在他何世明身后,杜子腾这双翻云覆雨之手便要借着这碧月城弟子掀起一场不如该会如何惊天动地的风浪!
第173章 抢碧月城的饭碗
布置既定,杜子腾便不再停留,直接带着简泽几人返回了西荒秘境之中,何世明自有他的任务要去完成。
在杜子腾看来,既然何世明那双眼睛中渴望这样的机会,那他就给他这样的机会。
待到一切有进展之后,他自会予以何世明所需的一切支持,端看他在那舞台之上如何表演了,杜子腾倒是有些期待。同时,杜子腾捏着手中小木棍,不由暗暗思忖,若是此事一起,那符箓一事又不能假手他人,啧啧,是得抓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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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执事,您留步、留步。”事情谈完,这多宝阁的秦大掌柜起身告辞,却是半点也不敢劳烦对方亲自相送。
刑明亮屁股抬了抬,听到这番话,面上虚虚一笑:“那秦掌柜您便慢走吧,小栗,还不送送秦掌柜?”
一旁的小弟子连忙一溜烟地过来,送着那秦大掌柜出去了。
那大掌柜的非但不敢有半分怨恚之色,反而越发笑容晏晏,毕恭毕敬地垂手后退离去。
待那足音远去,刑明亮才呷了一口那千年玉茶,清冽灵气由舌尖直入脏腑,顿时心神明净灵台空澄,仿佛突破一重境界神清气爽,连思绪都骤然清明许多,果然是好东西!
这秦大掌柜送的东西还算不赖,算他有点眼力界儿。难怪虽然不过是个小小散修,却能将多宝阁做到三江五湖,连他们碧月城里好像都有一间,这待人接物果然挑不出太多毛病。
待这口灵气下去之后,刑明亮才小心翼翼地将这用玉髓封好的千年灵茶收入储物袋中,似这等珍物,待到那冲击瓶颈的当口若能饮上一口,心魔都会少上许多。
然后刑明亮起身,缓缓踱步到了屋外,此时,东方的天空一片空明蔚蓝,当日他自请到这战阵前线来,还有同门背地里嘲笑,说他是因为于城主失势受其牵累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才被迫流放至此……
想到这里,刑明亮嗤笑一声,那些蠢物,难怪修行近百载亦无多大进益,不过一群井底之蛙,想到储物袋中的玉茶等物……似这等珍品,若不是在这战线之前,在那碧月城里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刑明亮?
可若在之前,刑明亮亦不禁摇头,就算是在城中,似这秦大掌柜这样的人物就算结交他们碧月城,亦绝不可能出手以玉茶这般的珍物,说来说去,还是大势不同啦,时移势变哪。
刑明亮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一片碧空,这天哪,没了遮掩就是敞亮,原来老有个东西在那遮着,啧,真是碍眼哪。
这修真界,本就是强者通吃的大势,非要讲究个什么正道作派,锄强扶弱?简直是笑话。明面上说说立个牌坊就算了,非要让整个修真界真格儿地干,先前碍于那帮铁疙瘩,大家敢怒不敢言,现在怎么着?
这修真界啊,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就比如这秦大掌柜的,到了他这西战阵,该拜码头就得拜,这样多好,规规矩矩清清爽爽,拜了码头他就放行,给张单子,单子上的东西就能卖,其他一概不准,看到没,这规矩多清晰明了。
拜了码头,秦大掌柜的也放心,他也得了实惠,皆大欢喜。非得讲究那些土掉渣儿的死理,大家都放不开,弄得事情没个准样儿,啧。
算啦,那都是老黄历了,如今翻篇儿了日子就要有新打算。
新打算……想到最近心中那件不顺之事,刑明亮忍不住溜溜达达地转了个圈,好叫心绪平复一二。
有小弟子前来回禀:“掌事大人,外事堂的刘师兄已经到了,您看……?”
听到这小弟子的回禀,刑明亮脸色阴得厉害:“叫他滚进来!”
小弟子打了个寒噤便抱头鼠窜一般地一揖告退前去宣人了。
刘析一身灵光四射的打扮——看模样便知,混得不错,他毕竟是刑明亮的远亲,旁人不知这层关系,还只道这刘析命好福好,竟能混上外事堂这等肥差呢。
刘析年纪不算大,一双眼睛机灵活泼,一看便是会来事的主,那小弟子刚一退下,他便脸上绽出一朵花来:“啊呀,我的亲表舅,这几日不见,您可是想死我喽!”
不待更多的肉麻之辞从那张嘴里喷出,刑明亮的脸色便是一沉:“少给我来这套!当初你母亲将你送来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刘析心中咯噔一下,他这便宜舅舅怎地又翻出这茬儿来了?
刑明亮眉间简直要凝出霜来:“我当日同你母亲说得清清楚楚,来我这儿可以,但你得听我的吩咐,否则你趁早从哪儿来给我滚回哪儿去!”
刘析心中慌了,回去?回哪儿去?想到那鸟不生蛋的穷乡僻壤?纵然他生在那儿长在那儿,但这么一想,他不由生生打了个寒战,连忙上前一步鼻涕眼泪说下就下:“我的亲表舅哟——您说的什么我没做到的?当日您让我安安心心待在外门,我在那处干着最卑贱的扫径弟子一干就是十年!我好不容易升为守泉弟子了,您让我跟着您离开碧月城来到这犄角旮旯的,我可有半句怨言半点迟疑?”
刘析大哭:“舅哇,我刘析有哪里做得不对,我蠢我笨,您说了我改,我、我、我可没有哪里对不起您的吩咐啊,就算您实在嫌弃我,也要看在母亲的份上呜呜呜呜……”
若是个妙龄少女这般呜咽,自然会摇曳生姿,别有风情,可这刘析人高马大,哭起来直如鬼哭狼嚎,听得刑明亮脑仁突突地疼,尤其是这刘析还提到了他的母亲,想到这段年轻时的孽缘,刑明亮更是奇烦无比。
他忍无可忍地大喝道:“够了!”
随即一枚玉简狠狠砸到刘析头上又弹到了地上:“你自己给我好好看看!”
刘析抽抽噎噎连滚带爬地捡起了那枚玉简,然而玉简中的内容却让他心中更加惊惧,这赫然是外事堂的账簿,每月的开支入账清清楚楚,而其中一道红线触目惊心——那赫然是近月来外事堂的入项,恩,并不出人意料地步步滑落。
看到这条红线,刘析知道,纸终究没包住火,他的哭声戛然而止。
在这显得意外安静的空间中,刑明亮深吸一口气,理智也渐渐回来,他冷静地道:“当日我安排你同我一道来这战阵之前,到底有多少好处,不必我说,你自己必是清楚的。从炼气八层到筑基,你去看看当日和你一样做到守泉弟子的有几人办到了?”
刑明亮这番话心平气和,刘析也讪讪的,确实,刑明亮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
见他面上的赧然表情,刑明亮冷哼一声,能知道是非,还算有救:“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当日这外事堂交给你之时,我说得一清二楚,这些散修个个领着我们碧月城的灵石,似那些灵石在他们手上不过暴殄天物,倒不如拿些他们合用的东西将灵石换下,一来,散修么,命如飞絮,也就只配用些糙物,没准哪日就折在那些妖魔手中,也算不得浪费,二来,那些灵石到了我等手上稍一运作便会源源不绝生出更多的灵石,这般才算物适其用。我是不是和你说得清楚明白,这其中关系重大,我是因着不放心外人,才将它托付于你?我是相信你,重用你,才将你放到了这般重要的位置上,可你呢?!你是怎么回报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