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好友利用投资亏损,融资失败,无奈宣布公司破产,一瞬间背上巨额债款,压在他曾经指点江山昂首挺立的肩脊,失去了房产家业,他一无所有,人生已过去一大半,想要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于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终日只盼着清醒过来发现这是个梦。
人生的确像一场梦,梦醒时分,再严酷的现实也只能面对,消沉过一段时间,林宗海终于觉悟,通过关系在朋友公司谋了个职位,可做惯了老板,一锤定音的他,哪里能适应这种束手束脚承颜候色的工作,最后承蒙好意辞职离去。
几经辗转,从城市的北边移居到南边,眼看每日债款利息增长,不得不迅速找寻一份工作。他凭着仅有的硬技能去应聘了货车司机,每天脚踩油门手抓刹车,往返于周边各个县城,在窄小车内的时间比在家里还多,渐渐的人也变得沉默。因为在这期间,妻子离开了他,一向养尊处优,善于装点自己的女人,如何能忍受突如其来的清贫生活,她只是藏在坚硬贝壳里的美丽珍珠,当生活击碎了它聊以安身的壁垒,便只能随风浪流逝,投寄于包罗万象的大海,它还是那个泛着优雅光泽的珍珠,却无法守着贝壳碎片度过余生。
这可谓是最沉重的打击,像打翻他们空无一物的帆船的那卷浪。他已经没有了财富,没有了事业,如今家庭也终于支离破碎,妻子在搬家那天顺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独自坐上一辆普通的士,从此一去不归,杳无音信。
林宗海跟余砚讲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像是在说着跟自己无关的往事一般,没有爱恨的余烬,没有不甘与遗憾的斑驳,有的只是沉如夜色的无尽落寞。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小区,顺着马路边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前行,余砚没有忘记任务主旨,趁着车流而过,华灯初上的璀璨光景,问出心中在意的问题。
“过去这么久,你都没有想过去找妻子吗?”
林宗海苦笑道:“她既然连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肯留下,可见远离这个家的决心是多么强烈,就算我去找有什么用,以她的性格,肯定不会心软回头。”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而且你到现在还关心她有没有出席在葬礼上,就代表你还是在乎着她,如果真的很在意,我们可以去找她。”余砚在想,这个人类的心结会不会并不是儿子,而是妻子?
“不用了,自从知道是她自己主动离开后,我就再也没有想过去找她,夫妻一场,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怎么样,没想到她坚持不出现,连自己孩子都能狠心不联系。”
春末夏初,空气里浮动着青草木香,余砚自然被吸引,随意接腔道:“她总有她的理由。”
“可是她的理由……太冷酷了。”
余砚转头注视着他,对方眼中蹿着两团似无奈似不解的光点,余砚没有兴趣继续围绕着妻子这个话题打转,想到那第三个问题,便道:“你是不是还有其他想了解的人,比如说那个你儿子都没见过的人,是你老朋友吗?”
林宗海的眼神变得飘忽,移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绿叶,“算是吧。”
“当年做生意时认识的吗?还在不在这个城市?”
“我也不太清楚,很久没见了。”林宗海似乎不准备继续说下去,转过头去看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余砚的心思回到最开始的父子关系上面,试探道:“许言这几天都会去你家,要不要我去跟他说,让他离开林傲羽?”
林宗海陷入沉思,眼前一亮,看到对面路边正并肩行走的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大儿子,另一个正是他忧虑万分的、儿子的恋人,两人正亲密地说着什么,少顷,许言跳上公交站牌的台阶,林傲羽则站在车牌栏下面对他挥手。
一辆黑色的雷克萨斯停在路边,许言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轿车缓缓启动,沿着街边路灯往另一端繁华路段驶去。
“那是许言的家人吗?”余砚也目睹了这一幕,在林宗海旁边问道。
“是他家的司机。”
“司机?那么许言家应该很富裕。”余砚已经学会判定人类的贫富之区,从一千多年前开始,配有专属座驾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直到现代也不例外。
“没错,并且他还是独生子。”
余砚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道:“我明白,需要传宗接代的那种。”
林宗海凝望着对面的那个黑衣青年,密叶挡住了路边灯光,他低着头,在夜色与阴影的浓黑中缓慢行走,如果不是之前就注意了他,绝对不会发现他的存在。
林傲羽似乎都快跟黑暗融为一体了,或者说,他此刻无力而为的心境,正贴合着这伸幽暗色。
“你之前说要帮我让他们分开,有几成把握?”直至林傲羽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林宗海才突然开口问道。
余砚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可是对于林傲羽和许言,他并没有把握能完全说服他们,于是便诚实道:“不知道,我会尽力。”
林宗海眼神中露出一点轻蔑,但很快被他掩盖下去了。
“那就麻烦你了。”
余砚一整天都晃荡在小区,为了避免遇到林傲羽,他都是选择在对面一边的楼栋间游走,观察着孩童拿着现代新潮玩具在中间小广场里玩耍,不时跑到异类花草前盯着那些植物分辨学名。
“你还真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林宗海站在一颗栀子树下,对正踮起脚去抓树叶的余砚发出无奈感叹。
“是么?”余砚毫不在意,抓住比一般叶身更加厚硬的树叶,往下一拉,浓郁芬芳立刻直蹿鼻腔,原来道路中的隐隐清香就是来自于这皎洁的鲜花,他仔细一看,层叠的纯白花瓣里还爬动着几只蚂蚁。
余砚松开手,抬头望着栀子花出神。林宗海见此,用对领居家小孩的语气说道:“喜欢就摘几朵好了,我帮你。”
“不用。”余砚转过头,平静又理所当然地道:“它们不属于我。”
“好吧。”林宗海双眼望向前方,突然定住:“他走了。”
林傲羽背着一个吉他,还是穿着一身黑衣,从楼道走出往小区门口去。他的父亲果然没说错,今天林傲羽就开始正常上班了,至于什么工作需要在这薄暮时开始进行,余砚一点也不关心。
他和林宗海往对面那栋楼走去,现在,只有许言一个人在家中,是最方便跟他谈判的时候。
按响门铃,没多久门便打开,许言侧身站在门后,惊讶道:“是你?学长刚刚出去了……”
“我知道。”余砚随口回答。
“啊?你不是来找学长的么?”
“呃……”这跟一开始想好的不一样,按照原计划设计,余砚当然是要假装来找林傲羽无意跟许言谈话的,他看向身边倚着墙的林宗海,对方没有任何表情和建议,任他发挥的意思。于是便直接道:“我是来找你的。”
许言满脸迷惑:“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能不能进去说?”
“当然可以,不好意思!”许言尴尬笑着迎他进到家中。
余砚进来后习惯性扫视一圈房间,发现客厅电视机下面的柜子上多了一个黑白相片,照片中的人微微勾着嘴角,两眼却空洞无神,他认出来这是林宗海。而此时的林宗海,正用一介亡灵的身躯站在旁边,注视着自己的遗像。
许言跟过来道:“小水在学校,还没回,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是不是关于林叔叔的?”
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追问,由于在他印象里余砚只是林宗海老友的儿子,所以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关于恋人父亲的事,不自觉神情也变得严肃。
余砚见他紧张,温和道:“的确是关于林叔叔,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嗯,你说吧。”许言也像林傲羽之前那样,搬了一个椅子坐在沙发对面看着余砚,不过他姿势端正多了,还给两人都倒了杯茶。
这次余砚没有拿起茶杯,直接进入正题:“林叔叔想让你离开林傲羽,这是他唯一的心愿。”
明亮的双眼立即暗淡下去,许言的肩膀随着眉眼一齐下垂,“为什么林叔叔坚持要我们分开……”
他的话藏着不忍反抗的无奈,余砚简略回答道:“因为这是不对的。”当然这只是林宗海的看法,所以后面补了一句“他说的。”
“林叔叔跟你说的吗?难怪你昨天那样问我。”许言像是突然想明白过来,低着头看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一个打开的黑色塑料袋,旁边摆着几叠纸钱。“林叔叔还在世时,我已经很努力让他认同我跟学长的关系了……”
“可有些事是没法努力的。”余砚学着林宗海那种看尽人间起落的表情,故作深沉道:“你和他不能结婚,无法创造家庭,更不会有小孩,收不到所有亲戚朋友的祝福,甚至连公开都有风险,因为在别人眼里这是畸形的感情。”
余砚把今天林宗海在他面前说过几次的话记了下来,此刻像念书一样平稳说出来,少了咄咄逼人的评判语气,却还是尖锐得足以刺向许言。
许言的表情更加受伤,沉浸在被严酷现实的打击下,低声道:“我知道林叔叔不认同,他也不喜欢我,会说这些话不奇怪……如果他还在,他肯定会慢慢改变想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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