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易安歌小心地看向景嵘,问,“那你的母亲……”
景嵘的声音毫无波澜,“去世了,在基地被毁后不久。”
“抱歉。”易安歌轻声说。
景嵘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就算不开口易安歌也明白这个眼神的意思,这不是他能够开口说抱歉的事,但易安歌就是忍不住。他见过那个时候那样一名坚强又悲伤的女性,无法不对她的事情感到难过。
“总之,三十年前的事情,跟我们家脱不开干系。”
景嵘的声音很闷,像是憋在罐子里很久,一朝倾泻出来,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易安歌没见过这么服软的景嵘,愣了愣,脱口而出,“你……”
景嵘忽然打断他,“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到基地去吗?”
“因为你是异能者的‘巅峰’?”易安歌隐约记得封煜以前提过这么一个词。
景嵘摇摇头,道,“与这无关。”
他扭头看向窗外,初夏午后的阳光美好得像个错觉。他盯着外面的树荫看了很久,然后转回头,对易安歌说,“这是赎罪。”
是原本应该承担责任的父辈遗留下来的罪孽,是对所有被迫流落在外的异能者的愧疚,是对过去所发生的、无力改变的事情的无奈。
是一个在灾难之中成长起来的男人最后的赎罪。
第49章 邀请
洗漱台前水雾缭绕,源源不断的流水声从龙头处响起,溅起一阵清凉。易安歌撑着池壁抬起头来,看着朦胧镜面中的自己,眯起了眼睛。
他伸手擦了擦镜子,擦出一小块圆形,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然后重新俯下身,将冰凉的水拍在脸上。
冷水刺激着皮肤,令他的思维更加清醒。他低头看着水流从指缝间溜走,有些发愣。
脑袋里全是景嵘刚才说过的话。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好像有生命似的,赖在他的身体里,挥之不去。
这是赎罪。
易安歌从未想过景嵘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景嵘冷静,强大,掌握着整个基地的命脉,却在私底下,在与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说出“赎罪”这两个字。
短短四个字,蕴藏了多少年积攒下来的苦涩。在此之前,景嵘应该从未对什么人说过,他将一切都埋在心底,也许早已经打定主意要藏一辈子。
易安歌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他感觉有些难过,但更多的居然是愤怒。景嵘是多好的一个人,虽然有些冷过了头,但终究是好的。他没有理由要替那些不是他犯下的过错买单。
但这到底是景嵘自己的选择。早在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景嵘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早没有了可以挽回的余地。所以易安歌在愤怒的同时,也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
他能为景嵘做些什么呢?
易安歌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景嵘只是将实际情况描述出来,并没有要求他做什么,但正因为这样,易安歌才觉得自己不能不主动一些。如果连他也退却了,那景嵘身边真就没有一个能懂他的人了。
他知道自己这样想可能有些不自量力,但他控制不住。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回荡着,想着,如果景嵘真的需要他呢?就算不是那种特别依赖的感情,只是一种慰藉,一种发泄,他也依旧愿意为景嵘放弃一些自己的坚持。这和景嵘是否是他的上司无关,一切都只关乎他对景嵘的心情。
他愿意为景嵘做任何事。
易安歌看着镜子上逐渐汇集起来的雾气,得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十多分钟以后,他走出浴室,穿着睡衣,一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景嵘还坐在沙发上,正在翻看封睿留下来的资料。
资料里有一多半是文字材料,易安歌没来得及全部细看,后面还附着几张照片,是三维模拟图,大致描绘出鸟的样子。
这只鸟名字叫“凯撒”,是一只由奥克匹斯实验室经过数代繁育后得到的精良品种。报告上称他们培育这种鸟的目的是为了研究特定变异基因在个体上的具体表现,这种玄乎其玄的东西易安歌看一眼就算过了。在见识过人面蛛之后,他对什么样的实验结果都不会感到惊讶,相比之下这只凯撒要温和多了,至少对其他生物没有危害。
唯一的问题是,这只鸟从来没有出过实验室。它生长在无菌室里,到外面来,对它来说跟掉进病毒堆里无异。易安歌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它,就算能找到,也很难保证那个时候它还活着。
但这就不是他和景嵘需要担心的事了,封睿自然会处理。
景嵘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远远地看着他,易安歌觉得整个客厅里的气氛平静得可怕,就好像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些情绪其实根本不曾存在过一样。这种感觉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慌,好像眼前的这个人随时会消失,或者变了模样,而他们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点变化的痕迹。
易安歌站在客厅门口看了他许久,直到景嵘抬起头来,问他,“怎么?”
易安歌笑笑,说,“没事。”
景嵘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手里的材料中抽出一页纸,递给他。
上面被勾出来一句话,称凯撒祖上的鸟儿是从树林里捕捉到的,那时的鸟完全是野生,喜欢在高处筑巢。在后续的研究中也发现,所有繁育出来的鸟对高大的杆状物都有着特殊的感情。比起实验室里现成的窝,它们更喜欢花好几个小时笨拙地筑巢,然后睡在衣帽架上。
“你认为凯撒会飞到森林里去?”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景嵘说,“如果它继续留在城市里,应该活不了太久。”
易安歌点点头,沉思道,“这个城市里有不少植物园,但都称不上森林。动物园在市郊,那里有相当面积的植被,但总有人踏足。再往外就要出城了,在城市外有一些山脉,都是较为原始的森林。”
倒不是不能去碰碰运气,但他们现在面临的一个问题是,应该从哪里开始找起?
森林的面积可比公园大多了,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根本得不到结果。
似乎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景嵘祖父那边的消息,但在听了那样一段过往之后,易安歌完全无法直视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了。再下次的见面,他没有信心能够表现得像无事发生过,那老人的性格他不善应对,大概很快就会被看穿。
也许是心中的想法不小心表现在了脸上,景嵘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
“也许我不应该带你去见他。”
景嵘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一丝无奈,“但是,你必须提前了解。那种人……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易安歌拍了拍他,“没事,我明白。”
“你不要私下与他见面,如果他联系你,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景嵘认真地说,“我会安排人跟着你,绝对不能一个人去见他。”
“放心,我有分寸。”
易安歌苦笑着将肩上的湿毛巾取下来,最后揉了揉头发。刚洗过的身体散发出一股淡香,景嵘看着他,半晌没有移开目光。
*
虽然之前景嵘这样那样地嘱咐过,但真到变故发生的时候,易安歌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最近一段时间基地里的工作其实很多,封睿的事情毕竟算是私事,不走标准流程,所以算是易安歌自己的私活。其他人去处理另一件案子了,景嵘脱不开身,今天就先去基地忙,留易安歌一个人到处闲逛寻找线索。
易安歌就站在街边看着行道树发呆,思考应该怎么抓住一只鸟,这时身边停下来一辆黑色SUV,从上面下来四个壮汉,统一穿着同款式的西装,为首的一个恭恭敬敬地对他说,“景先生请您去一趟。”
他认识的姓“景”的人不多,除了景嵘,那就是景嵘的父亲景学义了。
这倒是出乎易安歌的预料。印象中他和景学义没什么交集,除了在裂缝事件中曾找过他一次。那次景嵘也在场,景学义说了一些和三十年前有关的事,但也不是全盘托出。有些事他隐瞒得十分刻意,在事情告一段落以后易安歌也懒得再去追究。他原以为大家都默认那是不可触碰的雷区就好了,却想不到景学义居然会忽然邀他过去。
还是用这种老套的黑|道做派。
被四个彪形大汉盯着,易安歌只能点头,也不敢拿出手机来通知景嵘。
车子一路驶离主干道,若不是曾经去过景学义那里,易安歌几乎要以为自己会被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近一个小时以后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房子,易安歌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他一手踹在兜里,握着手机。他在寻找时机,只要拨通电话,就有机会让景嵘知道他现在的处境。
转瞬又忽然想起来,景嵘的手机坏了。因为忙,一直没有去买新的。
这就有点被动了,他可以打给组里的他人,但只有景嵘的电话被他设置成了快速拨号,其他人的都需要翻通讯录。大汉一直形影不离地跟在身边,易安歌根本找不到看屏幕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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