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长垣已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明知对付不了这只凶兽,却还要激怒对方,原来是想把这夔牛从自己面前引开。这一想通,他心中便似被猛然揪了一下,而后又咬牙切齿地道:“混账!”
那金甲夔牛追着魔尊身影冲入灰色尘雾中,很快便激起大片飞扬的山灰,魔尊身形虽比先前轻快一些,可却全然比不上这巨大夔牛,转眼便被它追到近前。只听它吼声不断,竖起额前独角狠狠顶来,似乎要把自己顶穿。他自恢复魔身,便战无不胜,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只恶兽逼得毫无退路,心下又叹又笑,又有一丝微微的慌乱。情急之下将手伸到唇边,用力咬破,勉强化出一道血冥阵挡在身前。
金甲夔牛对着这面血红法阵左突右撞,皆是冲不破,一时血性上来,连连嘶吼,将脚下石面尽数震碎。魔尊微微一惊,只觉地动山摇,半截小腿竟陷入碎石中,他现下的法力本来不足以凝出阵法,只是竭力而为,眼下一脚踏空,手中阵法立时散去,被那夔牛猛然撞了过来。他在刹那间从袖中幻化出一把血红光刃,向那夔牛眼睛刺去,夔牛脑袋一晃,光刃偏了些许,只刺在夔牛耳朵上。那金甲夔牛吃痛,又被血气一激,眼珠愈发通红,怒吼着就要将那颗巨头撞到魔尊身上。
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只见头顶忽然掠过一个白衣身影,从天而降,竟是落到那金甲夔牛背上,而后一道冰冷的寒芒闪现,猛地刺入了夔牛的后颈。刹那间,猩红的鲜血如同泉水般喷涌出来,夔牛挣扎着发出最后一声吼叫,而后摇晃着倒了下去。
魔尊微微喘息,眼中却尽是笑意,望着长垣从那夔牛山丘般的背脊上跳了下来,低低笑道:“师父的剑法果真不凡。”
长垣身上被溅了大片血迹,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一手收起少微剑,向着魔尊斥道:“下次不许再自作主张!”
魔尊知道他指的是方才自己独自引开夔牛之事,当下只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长垣见他面颊上也溅了几点兽血,可或许是因为他相貌本就有些邪气,染上鲜血竟显出几分艳色,看得长垣微有些怔忪,很快便移开视线道:“我去寻些泉水,洗洗身上血气。”
魔尊知道他素来好洁,点头道:“先前听东南方向隐约有水声传来,想来是有山泉。”
长垣微一点头,又看了他两眼,确认他安然无事,这才转身向东南方向走去。
此时那纷纷扬扬的灰烬已渐渐散去,视野内隐约可见一点天光,他循着天光缓缓走去,果真在戈壁的石滩上寻到了一眼清泉。那泉水色泽乳白,因周遭有火山的缘故,竟还十分温热。长垣先是就着泉水洗去手上和脸上的血迹,而后察觉身上也腥味浓重,索性起身走入了那眼温泉洗浴。
他方才动用全部仙力斩杀了那只金甲夔牛,本是十分疲惫虚弱,可此时被这泉水一泡,倒又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想来是因这泉水中灵力充沛的缘故。他正想就着这眼灵泉调息片刻,却听身后水声一动,竟又有人走了进来。
此时此地,除了魔尊再无他人,长垣还没回头,便已料得是他,又隐约闻见对方身上有那夔牛的血气,猜想他也是过来洗浴。此事说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可他却觉得两人共浴实在怪异,摸索着便想从泉水中走出。
他的手还没摸到石滩上,身后便是一热,是魔尊连身压了过来,贴在他背后,手指带着泉水在他耳根上一点,低低道:“师父这里还有血迹没洗去,怎么就急着出去?”
长垣只觉耳根那里一点湿意微微发凉,脸上却是诡异地发烫,还没说话,便察觉对方的手臂拦在他腰间,在水中将他抱住了。他心下微惊,下意识便想要挣脱,却觉腰上更紧,竟是对方双臂都缠了过来,将他紧紧抱在怀中,同时在他耳边又低又沉地道:“师父,让我抱你一会,我好久……好久都没有抱过你了……”
他说话时声音微颤,竟有些恳求的意味,听得长垣心里没来由地发软,一时停止了挣扎的动作,任他这样抱了自己一会。对方安静了片刻,又垂了头过来,将脸埋到他颈间,低低嗅闻起来。
长垣疑心自己身上还有兽血的腥气,不由疑惑地低头看向自己前襟,同时问道:“你在闻什么?”
魔尊头都不肯抬起,只鼻音浓重地呢喃道:“师父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嗅闻了许久,才低低叹息,“我原先还以为再也闻不到了。”
长垣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若在从前他早该出声斥责,将对方推开,可此刻听他说话时又怅然又深情,心头一时涌出千般滋味,不由便回头去看魔尊的神色。这一回头,却是微微一惊,只见对方面颊上隐约有血色暗纹浮出,周身魔气也比方才浓重许多,不由急急转过身来,问道:“你方才还没有什么道行,怎么现在突然……”
魔尊似乎猜到他有此一问,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师父知道的,仙界修行用的是养气纳元,我魔界却不用这么费事,只需享用血食便能精进修为。方才那只金甲夔牛是难得的灵兽,总不好让它白白浪费,所以我吞了它的元神,现下已化回了魔身。”他说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笑道,“眼下虽然法力平平,好歹可以自保,不至于再让此间的山火凶兽任意欺凌了。”
长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低低道:“是啊,你终是要化回魔身的。”
他话中之意,魔尊隐约有些察觉,暗红的双瞳中忽而闪过一抹阴郁之色,而后却又扬起眉道:“师父既然知道我终是要化回魔身,为何方才还来救我?”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道,“我这样一个魔头,被那巨兽杀死,再也不能为祸仙界,岂不省事?”
长垣一怔,竟不知要如何回答,只是莫名地看着他唇角的那抹笑意,心中一片茫然。
魔尊看他神色怔忪,心情竟然大好,低下头来,在他唇上轻轻吹了口气道:“师父,你难道还不明白,你对我的心意,和我对你的心意,都是一样的。”
长垣仿佛被魇住,僵硬地问道:“什么……一样的?”他顿了顿,又反应过来,猛然便要把魔尊推开,口中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魔尊却似一堵墙一般拦在他面前,不容他闪躲,反而向他欺身过来,同时双手抬起,将自己前襟猛然扯开,露出胸膛上那道狰狞疤痕,对着长垣道:“师父还记得当年刺我一剑的事么?”
长垣一望见他胸前伤疤,脑内便是一阵晕眩,而后勉强咬了咬牙,硬声道:“记得,怎么,你现下要找我报这一剑之仇么?”
魔尊听他口气生硬,反倒笑了一笑,伸了手过来,摸到长垣脸上,而后低低地道:“师父,我一点都不怪你,其实我心里很感激这一剑。”
长垣听他说得奇怪,不由瞪大眼睛,半天才挤出个难看至极的笑意:“感激……什么?”
魔尊微微一笑:“那时你用少微剑刺穿我胸口,以为我必死,是不是?”他望了长垣许久,最后目光停留在他眼角上,轻声道,“我在意识模糊之前,看见你,流了一滴眼泪。”
长垣怔怔地望着他。
“你说过,仙人是不会有眼泪的,只有凡人在难过痛苦时,才会流下眼泪,”魔尊说着,瞳眸又深又亮,指尖轻轻在他眼角来回摩挲,“师父成仙几千年,一直未曾流过眼泪,那时心里是有多难过,才会流下泪来。”
长垣听到此处,脑内几乎一片空白,下意识便想要说些反驳掩饰的话,可嘴唇张了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魔尊说着说着,像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荡,向他贴近过来,声音低得如同耳语:“我看到那滴眼泪,才知道我在师父心里有多重要,我那时就算当真被师父杀了,心里也很欢喜。”
“我那时……是真的要杀你……”长垣咬着牙,发颤似的说道。
魔尊看着他,目光柔和:“我知道。”
长垣在泉水中把手都捏紧了,竭力道:“我们离开这里之后……我或许还是要杀你……”
魔尊还是那样看着他:“我知道。”
长垣看着他那双红瞳,心里无比酸涩,低低道:“那你还……”剩下的话,他未能说出,已被贴上来的滚烫唇舌尽数堵了回去。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长垣心内微惊,无奈身后便是石壁,毫无退路,只能被迫承受对方的亲吻。他还记得自己是那个叫做云泽的少年时,与魔尊也曾有过这么一番亲吻,只是眼下的感觉却远比那时真实。对方气息滚烫凌乱,却又仿佛怕吓到他,克制着亲吻的力道,极其温柔地撩拨着他的唇舌,同时手也摸了上来,落在他颈间抚摸了几下,竟又意图明显地去扯他的衣襟。
长垣猛然睁开眼睛,头向后仰,含糊地道:“不行……”
魔尊微闭的眼睛也轻轻睁开,看他脸上泛出红晕,又笑了一笑,在他唇上轻轻一吮,这才放开,哑声道:“师父放心,我不欺负你……”
他虽是这么说,可声音中满是□□,无法遮掩。长垣听得耳中一热,有些犹豫地向他看来,却不知自己此刻睫毛上沾了水雾,映着幽深眸色,看在魔尊眼中,简直是旖旎至极。只听魔尊低低喘了一声,又情不自禁吻了过来,长垣将脸一偏,这吻便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只觉对方柔软唇瓣从他脸颊缓缓蹭过,又游移到他耳边,热气撩得他耳根发烫,而后耳垂忽而一热,竟被对方衔到了口中。他心中乱极,勉强收敛心神,斥道:“昭炎,你不准……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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