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话还是不能同宛宛说,他只是活的长,然而做人,他还不如一个五岁稚童精明。做人有多难?在人间熬上一天便抵得上在洞里住上一百年。
春雨回来的时候正在屋檐下不停地抖落身上沾着的雪花,一边拿帕子擦着发梢,因为雪下的太大,伞未遮的全,她的头发已然湿了。宛宛听见春雨回来,便出门去迎她,一边接了她手中的伞,一边不言不语的看着她,等着她开始说话。只是这次春雨并不打算说些什么,她的谎话已经没办法编下去了,舜元让人去蜀山找的道士已经到了京师,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说来说去也只有丧气的话。
宛宛等了等却看见春雨不打算开口,便自己主动要问:“今天,怎么样?”
春雨寻了一根门楼前的柱子靠着,伸手玩着雪花:“你看雪下得好大,我记得,你住的那个山洞能看到整个山下,一到冬天,雪就封山了。”
“对……是能看到山下。”宛宛一笑,还是那种温和和充满着怯意的。
春雨拧了拧手上的手帕,颇怜悯的看了宛宛一眼,几乎是商量和哀求混合着的口气说:“咱们回家吧,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宛宛笑道:“好啦,你是不是又受了宫女的气,你昨天不是已经晚上剪掉了一个人的辫子吗?还不够吗?快别生气了。”他又仔细看了看春雨,便小心问道:“舜元,他今天会过来吗?你见到丁太监了吗?”
春雨叹着气,干脆往门廊上安置的雕花靠椅上一坐:“今天怕是不会过来。还跟前几天一样,他今天连早朝也没去,在南书房那边看折子,应该晚上也就直接在那里歇着了。”
宛宛听了眨了眨眼睛,好像有点失望,又好像是习惯了,挤出一点笑意来:“哦,那你直说就好了。”说罢便靠在楼上的围栏上,默默地发起呆来。
春雨此时也不知如何再开口说那道士的事情,只是吞吞吐吐道:“我还打听了,这几天宫里倒是派人去了……去了,蜀山,蜀山的道士,已经,已经进京了”
春雨还坐在椅子上,等着宛宛回头冲她抹眼泪,只是等了半晌,也没发现宛宛有伤心的迹象,只是心中正纳罕之际,便也凑过去,仔细瞧了宛宛的脸,发现他脸上无限欣喜,再顺着他目光瞧过去,只看见丁太监身后跟着一群小太监正要过来了。
春雨刚想拉开宛宛,再劝他赶快准备离开,只听到宛宛指着丁太监那一行人道:“你瞧,丁太监是不是朝着咱们这边来的,舜元八成中午在咱们这里用膳呢。”春雨还没拉住宛宛,便看见宛宛掉头往楼下跑。春雨也只得赶快跟着他下楼去,只消得一抬眼,便也能看清丁太监脸上的并非喜色,而是一种难堪混合着尴尬的神色,丁太监见宛宛已经跑出来迎他便赶快弓下了身子。
只听见宛宛说:“是不是舜元今天过来?”
丁太监紧了紧喉咙:“这……老奴是过来替陛下传旨的。”丁太监将手上的圣旨举高了点,还没等宛宛跪下,便被宛宛从他手上夺了过去。丁太监顿时心中一松,心想这样也好,倒是不必看那美人哭哭啼啼的样子了,那圣旨是他眼瞧着舜元写的,只怕是……这美人主子要伤心好一阵子了。
丁太监等了一会儿,正等着宛宛哭上一番,他也好回去给舜元回话,只是等了半晌也没看见宛宛有什么声响,便抬眼看了看,只看见宛宛正搂着那圣旨转了几圈,一个人吃吃傻笑,并未打开。脸又在那圣旨上贴了一阵,犹豫道:“我还是不自己瞧了,丁总管告诉我吧。”
丁太监瞧着宛宛心中想道,原来他还以为是赏赐呢……他在宫中当差了几十年,什么样性子的宫妃没见过,越漂亮的妃子越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便越懂得欲擒故纵,操纵人心。只是他也是顶一会的见到宛宛这种漂亮的惊人也傻的可怜的,便努了努嘴道:“陛下让老奴来,为着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呢……是,是陛下跟皇后娘娘找了蜀山和龙虎山的道士……说是,这……说是要,要捉妖。这第二件事儿呢,就是请宛主子您过去一趟,这正午时候……就开始了。”
宛宛初听见捉妖时候还是一脸懵懂的笑意,但听到请他过去的时候,才意识过来,原来捉妖捉的就是自己。便心慌了些,已然讷讷不能言,只是有些怔怔的瞧了瞧丁太监又瞧了瞧春雨,这才打开那原来抱在心口的圣旨。那字迹他是熟悉的,舜元之前就是用这字迹写的圣旨给了他这栋楼、一箱一箱的金银珠宝、一车一车的织锦绣缎。只是他没料到过,舜元现在又用这字迹要让他过去被人捉了。
宛宛看仔细了圣旨的内容,便不说话了,垂着头。
丁太监心想,这当众被人当成妖精,确实是个打击,便又想起舜元临了的嘱咐,便慌忙补充道:“陛下跟奴才说了……这证明宛主子您不是狐妖的办法有两个。一个是用那蜀山道士的办法,那蜀山上供着一块照妖镜,据说已经传了有几千年了,只要道士催动符咒,便能在镜子里面看到被照着的人的真身,您只需要往镜子前面一站,那就一切都了结了。另一个则是皇后娘娘找的龙虎山道士的办法……这就……那道士据说可以通过咒语催动天雷,这要是天雷落下来,那就算是狐妖,也灰飞烟灭了。可是……这要是人,人不也给雷劈死了吗……陛下跟娘娘在南书房吵了都快一个时辰了。陛下最后发了脾气,娘娘这才让了步,说是让您选。这蜀山的道士是陛下让人去请的,自然偏着您,您看您选哪个?”
春雨在一旁听得确是心惊肉跳,那蜀山上的照妖镜,她也是听过的,据说是上界法器,不管修炼多少年,在那面镜子前面依旧尘归尘、土归土,无所遁形。如果宛宛往那镜子前面一站……那必然要现原形的,这镜子里面是狐狸,镜子外面是人,那皇帝不杀了他已经算是好事了,这情分恐怕是彻底到了头。而那请天雷的符咒同样厉害,虽然不至于现出狐狸尾巴来,但天雷真的落下来,恐怕轮回也入不了,只能灰飞烟灭了。春雨咬着嘴唇,又仔细瞧了一遍圣旨,便决定替宛宛做主:“咱们就选体面的,就蜀山的道士用照妖镜吧。”
丁太监也微微一点头:“陛下也是这个意思,您说说看,这宫中闹的天雷阵阵的,这叫哪里的话啊。”丁太监躬一躬身子,正打算回去复命。
只听见宛宛声如蚊呐:“我不选照妖镜,我……我选那个龙虎山的道士……我,我不是狐妖……我不是……舜元……他,他还是不相信我,是不是?”宛宛说着说着,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一边哭一边道:“他是不是不信我?他是不是认为,是我害的皇后?我没有……不是我……”他越说越急,气喘不上来,便哭的愈加可怜了。
春雨急道:“那雷可不是玩的……你,你就算……你怎么挨得过去?”春雨见眼前丁太监还在,也不好言明,只是想要劝他,舜元既然今日如此对他,还讲什么感情。天家无情,他不知道现在也应该知道了。
宛宛只是哆哆嗦嗦的重复道:“我选第二个,丁总管现在就请领我去吧。”便一手推开了春雨,不愿听她再说了。
丁太监在前面引着路,心里却发着苦。舜元的意思他看的明白,舜元无非只是想让人做做样子,走走过场,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再不济,哪怕只是让皇后断了日后再借机刁难的想法也是好的。只是这宛主子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偏要选那个能送命的。这雷劈下来,狐狸精挨不住是不假,人又能挨得住了?皇后请的那道士用的法子,分明就是换个方式取人性命罢了。看来这美人也只是个草包美人,硬是要跟皇后顶这口气,可他就没见过胳膊能拧得过大腿的。他幼时还没进宫前,在乡间便常听到夏天雷雨劈死人、劈死牛的事情。好了,就任他选,只是这番舜元要是怪下来……自己恐怕是也要去净事房洗夜壶了……
丁太监想着不免微微叹了气,回头看看宛宛,还想再劝劝,却看到春雨一脸急切的在他身边已经劝着了,便想着,自己也着实不好多嘴,只好脚步放的慢点再慢一点,好留够他回心转意的时间。
春雨脸上表情显然已经是发了急,只是不停道:“挨雷劈这种事情,如何能说来就来,就算是渡劫,这……这也是要在山里闭关个几十年的,你这番如果挨得是天罚,那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那照妖镜有什么不好,咱们……咱们本来就是……只道是哪里来回哪里去了……”
宛宛脸上只是伤心和失落,说话的口气却更温和了一些:“等一会儿若是看到我挨了雷,你就快点逃走,免得牵连到你,一会儿你也千万别过来,你是挨不住那些的,最好躲好,如果让那些道士看见你,你也许就不好走了。”
春雨用力的摇着他的胳膊道:“那个皇帝如今已经疑心你了,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他还会疑心你是狐妖,你要害他……那你还跟他说这情分做什么。不妨就让他看看,他睡的就是只狐狸……你倒是以为这件事情过去之后,他还会念着你的好吗?这事情哪怕过得去,他日后也必定是要防着你了……你怎么还不明白,他……他后宫里面有那么多伺候的人……他今天可以对你好,明天就可以对其他人同样好,为了这种人搭上一条命,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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