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明显的皱皱眉,让人感觉到他对这些不懂礼数的人十分无奈,然后四周一望,道:“既然周爷这么爽快,那么在下也就不妨直言,贵处的硝石每月能出多少,开个价钱出来,我们全包了。”
那周爷暗中一惊,眼睛瞥向旁边的虬髯大汉。那大汉显然比他更吃惊,明明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这三个人根本没有可能进入矿场,他们却是如何知道那是硝石矿的呢?
却不知道他们来来去去,身上不免沾上些微颗粒,又和马匹们如此紧密接触,在吴明刚才故意抚摩马身的时候就已经泄漏了天机。
周爷心中虽惊疑,表面上却未显出来,只是道:“实不相瞒,咱们这里确实是一处硝石矿。但此事外界绝无知道的可能,却不知三位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吴明微微一笑,道:“咱们做这等买卖的人,自然各有各的生财渠道,况且……难道周爷竟以为,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浩瀚草原之上,真能有不透风的墙吗?”
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便是那周爷城府深沉,也是禁不住心惊色变,耳听吴明又接道:“在下只是生意人,来此也只为谈生意,对其他一切与生意无关之事不会插手,和气生财嘛。一看周爷您就是个明白人,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这里的硝石鄙主人很有兴趣,十分希望与你们合作,如果周爷您不能作这样的决定,那就劳烦您与我们引荐贵东家直接面谈可好?”
周爷犹豫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却不知道贵主人究竟是……?”
吴明忽然脸色一沉。所有的人包括沈有怀和柏子衣,竟看的不由自主的心中一跳。
只听他冷冷道:“有些事周爷还是莫问的好。周爷既然做的是这种事儿,难道竟不知道咱们道上的规矩?”
吴明说话向来都是和颜悦色的。便是和颜悦色之时说的话也不容别人辩驳,何况现在?
周爷显然很是踌躇,但又觉得眼前之人不能轻易得罪,正在犯难之事,吴明忽然自怀中掏出一张纸,迎风一甩,对着他展开道:“周爷请看清楚了,这上面可是许旺记钱庄的印章。难道周爷还不能相信在下的诚意吗?”
周爷凝目望去,见赫然竟是张面值十万两的巨额银票!
许旺记钱庄乃是遍布中土各地的第一号大钱庄,其历史和信誉都远不是其他家可比。只要印有许旺记钱庄印章的银票,只要查实无误,无论在哪一家分号都能通换通兑,其实力可想而知。
沈有怀和柏子衣都站在吴明身后,虽然已经看出他手中的那张纸应该是张银票,却因为背面对着自己看不到上面的金额,但见周爷悚然动容的脸色,也能大概猜到数目比较大。但再怎么猜也不会猜到竟然高达十万两之巨!
沈有怀在心中嘀咕,莫非那齐夫人给自己的见面礼是两个小金锞子,给他的却是银票吗?
柏子衣心想:没想到这小子竟也是个财主!哈哈,将来又多了一个管饭的人了!
周爷这回终于是没话说了,当下便道:“不是鄙人多疑,实在是因为奉命在此监守,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疏忽,还望吴爷海涵千万莫要见怪。难得吴爷如此诚心,怎奈小的真是无权决定如此重大的事情,还得写信去征求鄙东家意见方可,只是路途遥远,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有消息的。不如这样,请三位随鄙人去下面镇上小住几日,一方面可以容鄙人略尽地主之谊,另外也可以安心等待鄙东家的回复,如何?”
吴明皱皱眉,道:“那需要多少时日?”
周爷道:“快则七、八日,慢则十多日。吴爷莫非还有他事?”
吴明缓缓道:“那倒也没有,只不过……”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哨,东南角上空忽然冒出一蓬烟花。
那烟花一入周爷的眼眸,他立刻脸色陡变,手已按上了刀柄。
吴明知道应该是李远和楼若水那里得手了,便对沈有怀使一个眼色。沈有怀早已蓄势待发,立刻使出一招“四面火海”,对面那群人顿时被一圈凭空出现的火焰团团围住。
不理会对方的惊骇呼叫,吴明只淡淡接道:“只不过我这人没什么耐心,等不得。”
周爷虽也是大吃一惊,但到底镇定些,见这火焰突然而起,悬在半空,下不着草,之前无丝毫征兆,心中已想到一人,脱口失声叫道:“原来你竟是飘摇公子?!”
沈有怀要控制这巨大的火圈没空搭理他。这些人要是知道其实这位飘摇公子比他们自己更害怕将他们烧死,恐怕就会定心许多。
吴明对那周爷淡淡的道:“你该明白我想知道什么。说吧,如果你还在意你们这帮兄弟的性命的话。”
火光中但见那位周爷脸色一变再变,忽然一咬牙,身子竟然纵身跃起。
沈有怀大惊,要控制这么大的火焰本就不易,况且对他而言,火焰本就比水要难控制的多,只不过用来吓人却非水能相比。如今其他人都还在圈中,就他一人窜出,到底自己管哪一头的好?更主要的是,他实在下不了手将人烧死啊!
他还在那里左右为难,那周爷已经轻易跃出火焰包围直接向他扑来,沈有怀无奈,只得将火一收,随即双手一推,一招“千里冰封”使出,那些人看到火焰消失刚面露喜色,却紧接着又觉得滚滚寒流,冰冷刺骨,当下骇的四散奔逃,然而只须臾功夫,手脚已经冻的僵住,此刻一拔腿,竟再也站立不稳,东倒西歪的摔了一地,心里这个委屈!只恨不得问问老天爷,这到底是什么武功啊?!
其他人离的还远些,那周爷却是首当其冲,更是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凝固住了,好在他内力深厚,当即运功抵抗,只是飘摇公子太过厉害,从手上吹出滚滚白色寒气,朝自己全身上下源源不断袭来,这样下去迟早也得冻成冰棍。而且对方还有两个人在旁站着没有动手呢!
他却不知道另两人一个是毫无武功,另一个根本想动也动不了,除非他也想过去尝尝那冰冻的滋味。
眼见周爷已经抵挡不住,吴明刚要再逼他说出幕后主使,忽见周爷眼中暴射精光,他周围的白色寒气居然一退,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他闪电般的伸手自怀中掏出一黑色物体。吴明触目所及,竟也变了脸色,刚喊了声“震天雷!快闪开!”,那黑色物体已然朝他立足之处掷来……
沈有怀反应不算慢了,当下一把揪住吴明使出那招恶心死人的瞬移。柏子衣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更是早就逃出二丈开外。
震天雷端的名副其实,只听得轰的一声如雷大震,草石飞裂,天昏地暗,几人虽然已经避开没有受伤,但还是被炸了个灰头土脸,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关键的问题是,沈有怀那时收功逃命,并没来得及将周爷冻死,这时又因为瞬移的后遗症而头昏眼花,恶心反胃。而吴明的身体本就不如他强壮,此刻更是难受的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昏厥。更糟糕的是,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又没有可以藏身之处,两人除非能索性瞬移出草地去,但若还在这里,只要眼睛未瞎那就是四个字——一目了然。
反观周爷眼见一击奏效登时精神大振,此刻如饿鹰扑食般凌空跃来,二人根本毫无抵抗之力。
柏子衣眼看情势不妙,当即往这边赶来,无奈刚才逃命的时候兵分两路,他轻功又是出名的普通,又那里能够赶的上,眼看吴明就要落在敌人手中,情势即将完全逆转,偏偏在这等紧要关头,又听得一声怒叱,从远处矿场那几间木屋中突的飞出一道眩目的银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向沈有怀和吴明两人的方向急飞而去。
柏子衣不由停下了脚步,眼睛一闭,心道:完了……
但听“啊!”的一声惨叫,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又听呼啦啦一阵衣袂振动声飘过,等柏子衣再睁开血红的眼睛准备报仇雪恨时,当即被眼前的景象惊的目瞪口呆。
非但吴明活的好好的,沈有怀也还没死,反而是那个周爷却倒在吴明脚跟前,脸面朝下,双膝屈跪在地,身子无力的斜斜挂在一柄长剑上。
柏子衣只看的眼都直了!
要知道这剑是从那木屋中飞出,将近二十丈的距离啊,后发而先至,从周爷后颈钉入,直没至柄,将他脖子射了个透穿之后更深深没入泥土。这是什么速度?这是什么功力?简直骇人听闻!
沈有怀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白衣青年,那纤尘不染的白衫,那卓尔不群的气度,那俊秀……
白衣青年现在的脸色可与自己记忆中的不甚相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气定神闲,眼下却一眼看出是在极力压抑情绪,目光还死死的盯着那地上的尸首,好像生怕他会突然活过来一样。
吴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等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然心中明了,当下轻轻一咳。
白衣青年似乎终于惊醒,目光飞快的自吴明脸上掠过,然后将之投注在沈有怀身上。但沈有怀却分明觉得对方根本没在看自己,自己在他眼中竟似是虚无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有怀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组织了一下言词,才道:“多谢兄台两次援手相救。大恩不言谢,还请兄台告知尊姓大名,以期日后能有机会报答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