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怀愣住了,显然对于这样的后果根本未曾预料。
吴明又道:“若非柏子衣和花杏在此坐镇,你和韩威又只是朋友间的切磋,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被你伤成这样,恐怕未必就肯这么轻易放过你。而你要是不伤别人,就只有被别人所伤,难道你就愿意?”
沈有怀说不出话来。他虽然实在不想伤人,但叫他就这样站着不动让别人来打好像也有些困难。
吴明继续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你一招就能打败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已经属于一流的武功高手了?”
沈有怀虽然嘴上不好意思承认,但他心底里确实是这么认为的。自己一出手就能将韩威这等高手打败,不是武林高手是什么?不过如今被吴明一语道破,偷偷瞧他一眼,还是觉的有些难为情。
吴明道:“你可知道,若不是韩威不清楚你的底细,一开始犹犹豫豫,结局就会反过来,变成他只需一式,就能将你彻底打败。”
沈有怀动了动嘴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吴明正色道:“有怀,你千万记住,如果你不使出你那‘水火无情’功,你根本就只是一个常人。也就是说你若是不抢得先机先出手伤敌,而是站着不动让人来打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恐怕就快活到尽头了。因为别人已经知道你是‘高手’,一出手将全力以赴再不留情。你自己可以考虑考虑是否还能像以前那样在那胡子手下幸运的逃脱。”
沈有怀深深皱眉。吴明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坐到他对面,道:“你也别太担心了,我并不是叫你动不动就和人家打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只要在危急时刻别顾虑重重的忘了孰轻孰重就好了。”
沈有怀点头,忽然望着眼前人感动的道:“我明白了。我会记得你刚才的话。”一顿接道:“你对我真好。”
吴明微微一怔,微笑摇头,道:“这事我也有责任,怎么说你也是被我带进江湖的嘛。你……后悔吗?”
沈有怀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不后悔。”
吴明微笑的看着他道:“真的不后悔?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应行走江湖的。”
沈有怀道:“可我不是一个人,我是跟你一起啊。虽然我不喜欢打打杀杀,也不知道将来到底能不能适应,但是,我觉得跟你在一起玩的很开心,这不就行了?”
诚挚的目光,朴实的言语,令吴明也无话可说了,最后叹气,笑道:“行,你以后就开开心心的‘玩’江湖好了。”
两人就在韩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午后几个人正在闲聊,忽然外面传进一片喧闹声,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匆匆跑进来叫道:“师父!”
韩威问道:“什么事?外面在闹什么?”
那小伙看看柏子衣,禀告道:“外面来了个大姑娘,口口声声让柏大侠……出去。几个师兄在那挡着,但已经快挡不住了。”
柏子衣“蹭”的站起来,脸色都惊的变了。
花杏也有些紧张,起身道:“不行,这里呆不下去了,我们得赶紧走。”说着又看着沈有怀非常“热情”的道:“咱们就一起走吧,就去山西,一路上也好作个伴。”他对沈有怀的好奇之心还没有过去,暂时还“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活宝。
沈有怀当然求之不得,否则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之下到底该如何“玩”江湖,倒也是一桩颇费思量之事。
韩威早听说过柏大侠的风流韵事,心里只觉的好笑,表面上道:“那也好。张封,你赶紧准备四匹快马送他们从后门出去,我这就去前头抵挡一阵。你们快走,恕我不能相送了,咱们后会有期。”
大家匆匆道谢告辞,待终于平安逃出许昌北城门后才总算松了口气。我们的柏大侠更是腰背一挺,几乎眨眼就完成了从过街老鼠到铮铮铁汉的形象转变。
几个都是年轻人,玩性重,反正也没什么真的急事,所以并不急着赶路,东游游西逛逛,只没有偏离往山西的这个主方向而已。
这一路上,四个人的吃穿住行一切用度,都由花大公子全包,期间沈有怀也曾表示不好意思,柏子衣则很理直气壮的告诉他们碰上大户一定要有吃大户用大户的战略思想,叫他们尽管放心的跟着自己就行了,其他一切事情都不用他们管。
花杏虽然对成为那被吃定的大户也无所谓,但见到柏子衣这样无赖的样子也是恨的牙痒痒的,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吴明,好像他从认识沈有怀开始就基本没掏过一文钱出来,只除了那次付给村民的一张银票,但却一点也没有像柏子衣那种特别明显的吃大户用大户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十分自然的感觉,好像就不应该让他付钱似的。有钱的人会很情愿很自觉并且没有半点怀疑的在旁边帮他付帐。当然,像沈有怀那样最后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就是想付也付不出来了。
有了柏子衣和花杏这两个武林高手,一行人既便在荒郊野外也不愁没有食物,什么野兔飞鸟之类几乎就能手到擒来。在佐料短缺的情况下,沈有怀的烧烤手艺也被狠狠的考验了一把,但已经吃的齐飞柏子衣两人连连点头,赞不绝口了。只是吴明挑剔些,不过也还能“将就凑合”。
这日晚上进客栈的时候,沈有怀在门口看见一个人。
确切的地点应该不是在门口,而是在柜台前。他们准备入住,而那人正在结帐准备离开。
当时天色已晚,一般这个时候只有进住的人,不太会有离开的,但什么事都有例外。沈有怀也不是因此就注意上他。而是觉得这个人很特别。
这个人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长相说不上帅,却也绝对不丑,是那种一眼看上去比较舒服的类型。身量也不错,一身短打衣衫,一顶寻常草帽。全身上下唯一令人觉得特别的地方,就是那股子懒洋洋的气质。
那是种懒散的,漫不经心的,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够放在心上的气质。沈有怀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何就一下子记住了这个人。有时候人的感觉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那人结完帐背起包袱离开,临走时似乎看了沈有怀他们上楼的背影一眼,神情仍然是懒懒的。
第十五?
当晚,四个人都正各自在房中睡觉。半夜时分,沈有怀忽然被一阵杂乱的声音惊醒。当即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整理好衣装打开门跑到隔壁,却发现吴明的房门已经大开,里面黑洞洞的好像没人在,再看过去花杏和柏子衣的房间也是如此,不由着急起来,转身冲下楼梯。还在楼梯上就一眼看到大堂里站了一群人,吴明、柏子衣和花杏三人被团团围在中间。
沈有怀跑下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花杏道:“本少爷就是花杏,你们找我什么事?”
一个面目阴骘的人走了出来,道:“你还认得我吗?花大公子?”
花杏看他一眼,道:“咦?这不是赵起龙赵爷吗?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那叫赵起龙的嘿嘿笑道:“难为花公子还记得我。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明白我今天此来的目的。”
花杏一脸难色,道:“这个,赵爷莫非是在考我的智慧?但你这人脑子经常搭进搭出的,这可实在有些难为我了。”
客栈中围观的人一阵窃笑,柏子衣也是哈哈一声,见赵起龙本来有些洋洋得色的脸瞬间变青,便忍着笑,上前安慰他道:“这位……朋友,那什么,你就直接说明来意就是了嘛。他若欺负了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揍他出气好不好?”
旁观的人中有些忍不住笑了起来。
花杏瞪柏子衣一眼,他只作没看见只是嬉笑的望着赵起龙。赵起龙脸色铁青,只当面前没他柏子衣这号人,就只恶狠狠的盯着花杏怒喝道:“姓花的,别以为你仗着你家老头子我就怕了你!咱们上次在聚翠阁结下的梁子还没了结,你居然就这么偷偷的溜走,你逃得了吗你?”
花杏疑惑道:“你这都是翻的哪年的老黄历了,我怎么都不记得了?你等我想想。”不等赵起龙说话,忽然一拍手,道:“想起来了!是白姑娘那事儿吗?不会吧,那都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了,我在许昌呆了这么久你不找我,怎么我现在走了你却找上来了?难道总算给你找到帮手了不成?唉,我说赵爷你也真是,不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嘛,你要真的看上了人家就花银子去赎了她回家去,犯得着这么跟我计较吗?不过就是她对我另眼相看了那么一点点而已,总不见得你要我把送到怀里的女人打包让给你吧?这样你也没味儿……”
大堂里一阵哄堂大笑,沈有怀在旁也听的忍俊不禁,倒不知道这位花公子的嘴上功夫这么厉害的。但看人家赵起龙脸色已经青了红,红了黑,实在被气的够戗,又不禁有点同情,忽听他大吼一声道:“臭小子!我杀了你!”拔出长剑立时就要动手。
忽听一个声音道:“且慢!”
花杏见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衣人,又看见他腰间系着一条彩色的汗巾,不由心头一跳。
那黑衣人看着花杏,道:“动手之前,我想先问花公子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