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不霁见他们脸色有异,心知这两人必定与自己有关,问他们是问不出了,只得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我和五弟要跟踪司徒颖,就将他们留在城中了。”
薛不霁点点头,已决定出了这里就找到庚子聋与癸卯哑,问个清楚。
四人议定,正要一同离开,薛不霁伸手在地面上一撑,打算起来,哪知手掌按到一颇坚硬的东西,硌得他掌心一疼。
他将那东西举起来看了一眼,那是一截骨头。
他还当这是什么鸟兽的骨头,刚要随手一抛,低下头一看,却见不远处还有几块骨头,草丛中一块头骨,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薛不霁登时吃了一惊,看向师父与边五叔。边丛白走过去,用剑拨了拨那几块骨头,又从泥地里拉扯出几片布料,头发,从那头发腐化的程度判断道:“这人死了有二十年了。”
薛不霁叹息道:“这人怎么会死在这儿?是怎么死的?”
边从白捡起骨头,看着骨头上留下的痕迹,推断道:“他是给人杀死在这儿的。这骨头上虽然有一些野兽啃噬的痕迹,但都是在他死了之后啃的。”
薛不霁又从地上掘出几块骨头,和边从白发现的那几块摆在一起,拼成一个人形。这看起来是个身长八尺的男人,死时还是壮年。而且从他骨头状态来看,这位也是个淬体有成的高手。
“二十年前?”风上青想起了什么,围着四人的下肢骨看了看:“难道是他?”
薛不霁来了兴趣,问道:“师父,难道您知道这死人是谁?”
边从白瞧着地上拼出的那具白骨,看了半晌,沉吟道:“九山城原先的城主姓张,名勤之,我们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对他印象不错,是个豪爽坦率的汉子。不过二十年前他突然病逝,由他的大徒弟,就是那柳半成接位担任城主。”
风上青道:“张勤之天生左脚比右脚短一点,是个跛子。”
几人的目光不由得聚焦在这死人的双腿上,那左腿的骨头的确要比右腿短。薛不霁惊讶道:“难道这位就是张城主?他不是病逝的么?为何会暴尸山野?”
想一想那柳半成笑里藏刀的模样,这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就不知这害死师父的大逆不道之事,有没有那留岫真人一份。
就在这时,林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四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提气轻轻一跃,各自躲藏起来。
薛不霁与江海西竟然不约而同藏进同一棵树里。这么一来就有些拥挤,江海西伸出手,揽住薛不霁的肩膀,薛不霁下意识地往旁边退让,被江海西一把搂住,冲他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乱动。
两人呼吸交错,紧紧挨挨,薛不霁脸又红了。
树下,一前一后两个身影从树林内奔出来,是那留岫真人与江佼。
江佼在前,四下看了看,见无异状,转头对留岫真人道:“师父,没瞧见那两个煞星,您过来吧。”
留岫真人这才走过来,他人自阴影中,走到月光下,薛不霁这才看见他一身狼狈,看来之前风上青追他而去,他虽然侥幸逃脱,但也给风上青整治得不轻。
留岫真人在空地上坐下,服下治内伤的药,对江佼道:“为师要打坐调理内上,你替师父望风。”
江佼点头应是。他四下扫了一眼,瞧见地面上那具人体骨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故作惊诧地叫了一声:“师父!你快来看看!”
留岫真人不得不站起来,脸露不悦之色,边走过来便斥责道:“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走到近前,他见了地上那具白骨,脸上一白,刹那间血色尽失。
江佼瞧着他的脸色,眼眸低垂,遮住眼中狡黠,故作震惊道:“师父,这里怎么会有一具白骨?”
“这里是山林腹地,有个把死人有什么奇怪。”留岫真人强自镇定,冷冷道。
“这九山城虽然建在山中,但其实四面都是人,山林间的野兽,也早该叫人群驱走了。而且这处腹地算是城主府的天然密室,只要没长翅膀,里头的人就飞不出去,外头的人也进不来。这人死在这里,定然有蹊跷。”江佼蹲在白骨旁边,仿佛没看见留岫真人越来越白的脸色,继续分析:“而且这人的骨头上虽然有野兽噬咬的痕迹,但也有不少兵刃利器留下的伤痕,我觉得他是被人杀死的。师父,您说呢?”
留岫真人走到一边,盘膝打坐,神色漠然道:“好徒儿,不该你管的事就被管了。”
江佼背对着留岫真人,却是面对着薛不霁与江海西。就见他狡猾地一笑,抓起尸骨的两截腿骨,走到留岫真人面前,叫了一声师父。
留岫真人睁开眼,陡然看见这两节白生生的腿骨,吓得浑身一震,恼羞成怒,骂道:“兔崽子,你把这死人骨头抱怀里做什么?!”
“师父莫怪,徒儿是见这人的骨头有些奇怪,特意拿给师父看看。”江佼后退一步,举着手中的腿骨:“师父你看看,咱们习武修炼之人,因为引灵气淬体,所以骨头也与寻常百姓的骨头不一样。这位的腿骨晶莹洁白,显然是位淬体有成的前辈。而且师父你看他的腿骨,左腿比右腿断了一截!”
他每说一句,留岫真人的脸色就白一分,待说到左腿比右腿断一截时,留岫真人整个人都一副死人模样,完全不复往日的嚣张气焰。
“徒儿记得,师祖的腿,也是左腿比右腿短一截!”江佼脸色发白,一副万分震惊的模样:“难道……难道这位是……”
他连忙把这两节腿骨放下,与那具骨架拼接完整,恭恭敬敬地跪在一边三度稽首,口中喃喃地说:“师祖爷爷,刚才多有冒犯,还请您恕罪。只是您当年不是病死的吗?为何竟然会暴尸在此,这么多年了,连个给您收尸的人都没有。”
他假惺惺地掉下几滴泪来,抽抽搭搭道:“师祖爷爷,看来您不是病死的,是叫人害死的,您说一说,那害死你的人是谁,我和师父一定会为您报仇的!”
他回过身,一把抱住留岫真人的腿,叫道:“师父,你说是不是?”
留岫真人脸色白里带青,看了江佼一眼,额头全是冷汗,问道:“什么是不是?”
“师父,您看师祖爷爷惨死在这儿,我们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今天因缘际会,让师祖爷爷重见天日,您一定要给他报仇啊!”
留岫真人的眼珠子有些神经质地乱转,勉强道:“怎么给他报仇?我们又不知道师父是谁杀的。”
江佼忽然站起来,看着留岫真人:“师父,我知道是谁杀了师祖爷爷。”
云朵飘过来了,月光被遮住了,江佼的眼神,在星夜的阴影中透出一丝诡异的光彩。留岫真人悚然一惊,接着气海升起一丝胀痛,双腿有些发软。
感觉到这丝胀痛,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是刚才服下的伤药……
江佼靠近一步,问道:“师父,你怎么不问问是谁杀了师祖爷爷?”
留岫真人勉强问道:“是谁?”
他嗓音干哑,声音如嘶,这一句话问的好生不得已,仿佛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并不需要江佼多说什么。
“是柳师伯呀。”江佼笑了一下,转过身,背对着留岫真人,向那具尸骨恭恭敬敬地说:“师祖爷爷,我知道一定是柳师伯杀了您,又害死了您的亲生子小师叔张云,因为他想得到城主之位。”
留岫真人心惊肉跳,心中已起杀念,然而全身却僵硬如铁,那气海的胀痛直通四肢百骸,竟是叫他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江佼故作姿态,摇头叹息,又转过身来,问留岫真人,语气中已无半点对师父的恭敬之意:“师父,我说的对不对?”
留岫真人讷然道:“我怎么知道……”
江佼抖着肩膀笑了:“您怎么会不知道呢。师父,师祖爷爷武艺高强,就算是柳师伯出其不意,也不一定就能要了他的命。柳师伯一定有一位帮手,这人就是您呀。”
留岫真人虚张声势,高声喝骂道:“你放什么狗屁!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你说柳师兄是为了城主之位,害死了我师父和小师弟,那我又为什么要帮他?”
江佼退开两步,走到白骨前:“师祖爷爷,您瞧瞧,真正大逆不道,欺师灭祖的人就站在这里,竟然还有脸来指责我哩。这欺师灭祖的狂徒和他师兄联手杀您,当然是有利可图。因为您不但是九山城的城主,还是圣教的成员之一。圣教的规矩,想要加入圣教,只有杀掉一个老成员,才能取而代之。这个狂徒和师兄联手杀了您,取您而代,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哩。”
江海西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两人。薛不霁看了他一眼,心想,原来要加入那所谓的圣教,竟然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可怕。不过那袁策是我所杀,我岂不是早已有了投名状,也可取而代之了?
场中的留岫真人此时几欲晕厥,他看着江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吃力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江佼成竹在胸,从容不迫:“当然是……死人告诉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薛不霁被动技能:脸红
第78章 张云
他走上前两步,看着已经说不出话来的留岫真人,笑道:“师父,您现在感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