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丛容似乎微微睁开了眼眸,而姜舞哲则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渊一眼,敛下眼睑,轻笑了一声。
“他到底有什么好?以前你们都向着丛权,现在都向着他!”邱清玄面目狰狞道,“段师弟,思坤,你们会帮我的吧,是不是?啊?”
见他神色,段穹屏住了呼吸,沈思坤斟酌片刻,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段穹给按住了肩膀,冲他摇了摇头。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段穹虽然特别憧憬邱清玄,觉得他是离飞升最近的一位大能者,同时也是最公私分明,温柔亲和的掌门。可一想到自己曾经误会丛权的种种,皆是由他导致,导致他现在真的有些计无所出。
他既不想帮白渊姜舞哲他们,却也不想帮邱清玄。于是,便选择了置身事外。
见陪伴自己这么长时间的段穹与沈思坤对此竟然都不表态,邱清玄愣了愣,咬着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好啊,全都与我为敌是吧。”
段穹不知用何神色面对他,避开目光道:“我与思坤不会帮任何人,当然也不会与师兄你为敌。只是师兄你真的做错了,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了丛容吧。”
“做错?”邱清玄垂着眸子笑道,“或许真的做错,但我也绝对不会回头!”
道完,他猝然手掌成爪,扬手准备往丛容的腹部猛然袭下。姜舞哲与白渊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内出手。他们一为剑修,一为魔修。从而演变成几道寒光如离弦之箭飞过后,一团宛若鬼魅的纤长影子陡然降临在邱清玄的面前,将丛容从他手中拽了开来,往后扔去,被不远处的白渊接住,随后姜舞哲的一只手猛捅进邱清玄的腹部。
然而,这一捅却使得他疑惑地蹙了蹙眉,因为他只捅进了一团蓝灰色的烟雾之中,并没有捅入邱清玄的实体。
糟糕。
姜舞哲很快反应回来,回头提醒道:“当心身后!”
白渊先前还在担忧着丛容的情况,见他脸色苍白到毫无人色,眼睫也时不时地打着颤,微微张开的口也只是在用力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乃至于他在此时稍微松懈了下来,闻言后再猛地扭头看向身后。
一道无形的气流卷起桀桀杀意,铺天盖地地朝自身袭来。
他的心思早已被奄奄一息的丛容给打乱了,眼下抱着丛容只知道要牢牢地护住他,竟没立刻做出应对反应,姜琉璃大惊,忙不迭地甩出一道金红色火焰欲阻止这来势汹汹的最后一击,却还是晚了一步。
眼看那道罡风般地气流就要打在白渊身上的时候,忽觉怀中一空,双臂瞬间无处可放,他下意识去看两手空空的手,就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哼声与两物相撞之后发出的声响。
“丛容!!”
周围传来姜舞哲的呐喊声与姜琉璃和林霜月的尖叫声。
白渊的手抖了抖,没敢去看。
等到一个身体沉重地靠在了他的半边身上,他才敢微微扭过头,神色有些懵懂。
邱清玄恍然现身,轻飘飘地来了句:“果真是情深意重,可惜了。”
“先管好你自己吧。”姜舞哲在他现身地一刹那,就红着眼往他天灵盖拍下,“咚——”一声,正中。
邱清玄负手而立,虽是正面受了这致命地一击,可他脸上地笑意依旧挂在脸上挥之不去,似乎是在他死前能除掉一个自己最恨的人,已感到死而无憾。
他欣然接受了这个结果,轻笑一声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仰面倒下,怔怔望着暗无天日的彻幽牢狱的天花板,想着最后终究是没能看见旷阔又蔚蓝的天空。
脑海里霎时浮现出以往他与从权相处的日子,虽然他心里恨他,嫉妒他,不满他,但表面上还是装的温柔可亲。
或许在他想要除掉对方的时候已经忘记了对方对自己所说的任何话,但在这个时候,邱清玄顿时浮想起了从权在古寒冰竞争一事而赢过他的时候,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师兄,承让了,您的心胸果真比天空还要广阔无边。虽然我们本是同门师兄弟,不用讲究这些,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
说什么谢谢,以为我会接受么,真是可笑。
……唉,但是……怎么就忘了呢,为什么还要偏偏在这个时候想起来。
或许,他真的没有那么讨厌从权也说不定。
最终,那微微亮起的一双眼眸在随着意识漫长的飘渺后,注解黯淡下来,失了星光,断了气息。
白渊扶着靠在身边的人,哑声道:“阿容,你怎么样?”
丛容半睁着眼,闻言后摇晃了下脑袋,吃力地伸出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摸,被白渊一手握住放在脸颊边上,问他道:“你在干什么?”
“……”丛容拧了下眉头,薄唇微动,“师尊,是你吗?”
林霜月,姜琉璃等人缓缓朝二人走近。
“是我。”白渊无声地吸了口气,故作镇定道,“你怎么了,很难受吗,难受的话我……”
丛容道:“你在说话吗?能不能出个声,我听不见。”
闻言,白渊一顿,其他人也跟着僵住。姜舞哲从邱清玄地尸体旁站了起来,动身往丛容边上走去,在两人身侧蹲了下来,拿捏起丛容地手腕,好一半会儿,他渐渐皱起眉头,开口道:“他……”
白渊急道:“他怎么了?”
“不说话就算了。”丛容叹了口气,“能不能点个灯?”
“……”
姜舞哲道:“他的视觉与听觉可能已经……不出我所料的话,再过些时辰五感会尽数消散,到那时他就会殒命。”
此话一出,白渊的心好像被拴了块石头似地直沉地底,浑身上下麻木得似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倏的,他道:“玉佩,那枚玉佩……”
姜舞哲抬眸,稍微凝神,一块白玉蓦然从倒在一旁的邱清玄袖口中钻出,直飞入他的掌心内。他将玉佩递给白渊,而白渊则是连着他与丛容的手心,合握住了这块玉。
感觉到冰凉的事物碰触到手心,丛容眨了眨眼,道:“这是什么,那个玉佩吗?”
他听不到任何回应,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但直觉告诉他,他要好好拿好这块东西。
好半晌,什么都未曾发生。
白渊见状咬了咬牙,抬头冲林霜月道:“师叔是否说过,只要是心意相通之人,此物便能护体吗,为何……”
他说到一半,便卡在喉咙里了。
他自己是完完全全信任着丛容,就算是要自己的命还他一命又有何难。纵使上刀山,下火海,灰飞烟灭,粉身碎骨,只要他能平安,这些根本无所谓。
可是,阿容他呢。
他又是怎么想的?
林霜月道:“我是这么说过,但是这枚玉佩本身就已经不再完整,你也看到它裂了一道口子,再加上这孩子方才被打了二十道彻幽刑,这块玉已吸取了大量的力量,承载过多,此刻可能是无法再起到作用了。”
顿了顿,她又苦笑了一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曾经历过什么,这玉佩竟然早早的就裂了开来,这也说明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们两个就已经心意相通了。”
白渊握住丛容的手更紧了,一句话硬是被分成三口气:“还,还有没有别的,方法。”
周围一片寂静,显然是都对此事束手无策。就连段穹和沈思坤都沉了沉眸子。
猝然,白衣哑女蹲下身来,从白渊手中夺走了玉佩。姜琉璃见状,连忙出声制止:“别闹,那不是你该拿的!”
没等她拦下,哑女将一道皎白的灵力汇聚在指尖,灌输入这枚不完整的玉佩,随即将他重新放在丛容与白渊的手心里。
姜琉璃愕然:“你,你在干嘛?”
林霜月道:“点辉术?难道你是……”
哑女看向他,点了点头,开始了手舞足蹈。
她不能说话,姜琉璃解释道:“她在说她虽然不能完全修复这块玉,但是可以让丛容继续活下去,只不过要有一个条件,就是……”
说到一半止了住,白渊道:“就是什么?”
姜琉璃继续道:“就是要将被施救者的全部记忆彻底地封住,就是说把我们都忘了。而且在十年之内,不得让他与其心心相印之人见面,也不能由旁人提及,否则将会遭到反噬。”
蓦地,众人视线纷纷朝白渊看去,然而白渊想也没想就断然道:“好。”
被所爱之人忘记本是一件尤为痛苦的事,再加上十年内不得与其见面,这心情会有多么痛苦可想而知,可白渊竟就这么坦然地答应了。
记不得又如何,十年而已,十年之后他一定会再次找到他。
而且这次,他确切了丛容对自己的心意,明白自己不是一味的单恋,那么下次见面,定再不会对他客气。
姜琉璃道:“你当真想好了?”
姜舞哲推搡她道:“你这丫头哪那么多废话,记忆要紧还是人命要紧,你心里没点掂量的么?”
“你别乱推我好吧。”姜琉璃瞪了他一眼,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兀自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姜舞哲白眼:“我是你哥,你装给谁看?”
姜琉璃讪笑道:“你是不是还没从墨夜楠的身份上完全切换回来啊?你看你,翻白眼都翻成瘾了,魔尊姜舞哲那可是从不翻白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