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要杀了他们!以解我心头之恨!”
倪现竟飞快从喉中长出了一条新的舌头。他大张血口,继续扑着那些手无寸铁的村民。鸢室仁没有办法,只好从身上甩出更多花藤,群魔乱舞似地涌向了这只疯狂的青蛙。
谢升捂着眼睛,黯然道:“他的良心已经被障目蒙蔽了。得想办法让他相信我们。”
青蛙鼓了鼓嘴巴,好像更加气愤了。他的眼里拢聚着许多仇怨,不论见到谁都像是杀父仇人。这时陡然感到全身一紧,肺腑都压卷在了一起。他回头看去,原来花神的藤条已经缠上了他的肚皮,这些藤条上还带着倒刺,即便他自恃蛙身铜墙铁壁刀枪不入,也裹得他难受极了。
鸢室仁仍是神灵,而倪现几乎已经没了神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障目身着紫黑蹭跑悬在空中,咧着嘴角嘻嘻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方才一直没有出手,现在看见鸢室仁已经彻底制住了倪现,竟抬手一挥,放出道暗箭,刺伤了一个抱着襁褓婴孩的妇人。
“你莫要添乱!”鸢室仁飞出更多道藤条冲天,想要勒住障目的手,但都被障目躲开了。
“呱咕……咕呱。”青蛙不信命,仍在花藤的缠绕下挣动,且挣动的气力越来越重,像是连这些密密麻麻的倒刺也不顾及了。
谢升双眼尚未恢复,只能凭借鸢室仁一人稳住场面。他不但要应付青蛙,还得应付天上那个难缠的障目。
看见如此多而秘籍的诡异花藤从神庙内蹿出,自然有许多人不敢跑来避难。殊不知,眼下的神庙是留过村内最安全之处。
没想到的是,竟有两个小伙子“不知好歹”地跑来了神庙,他们没多看谢升和鸢室仁一眼,便冲到青蛙石像跟前磕起了头。
受制的倪现疯狂地挣动着身躯。蛙身滑溜,最容易挣脱,鸢室仁的花藤眼看就要捆不住他了。
小伙子们点燃了香,眯起眼睛跪在蒲团上,口中不断念叨“蛙神保佑、蛙神保佑”,接着将燃香放入炉中。
鸢室仁的余光瞄到这股香雾悠悠飘了起来,盘旋着飞到了石像之间,又飘出窗外穿进了青蛙的鼻息。
花藤团团缠绕下,青蛙的身躯明显一顿。
鸢室仁思绪活络,当即叫了出来:“倪现!你感觉到供奉了吗,有村民在供奉你!!”
蛙神怔神半响,徐徐抬起头来,朝天上的障目望去。他看向障目的眼神复杂而沉寂,有疑惑,有怅惘,还有那么一丝的生不如死。
好像在那么一瞬间,障目专程为他设下的“障眼法”全都消失了。他得知了本该知晓的一切。
悬在空中的障目站不住了,他收起了与鸢室仁玩一玩的心思,眉间一凛,直直飞向神庙。
鸢室仁灵光一现——转头对谢升道:“快!谢升,把蛙神雕像毁了!”
既然村民的供奉没有飞到障目身上,就说明此时他已经对神庙和神像有所松懈。也许金钟罩似的防护,已经不存在了。
劈神像对于谢升来说并非是头一遭,他记得神庙内的石像位置,于是高抬起一只手,降下了滚滚雷电。
轰隆一声巨响。
电闪雷鸣从空中直劈而下,亮花了众人的双眼,闪电劈开了神庙的屋顶,坠落在蛙神雕像上。
镀银的蛙神石像轰然碎裂。
障目停下了疾飞而来的身影。
蛙神回头看向那个被雷电击中的神庙,心中漾出了几分苦涩与痛楚,五味杂陈。
幸存的村民们见那只青蛙不再有举动,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跑回了家。
神庙里的那两个小伙子看见这番雷劈的情景,也吓得跑开了。
鸢室仁收回花藤,将谢升从地上搀扶起来:“你怎么样了?”
“说来奇怪,刚刚降下一道雷电,我的眼睛竟然像是突然疏通了一样,现在差不多能看清了。”谢升摘下绢帕,睁开眼睛。
绢帕上面血淋淋一大片,原本的样子都已经看不清。考虑到是鸢室仁的物品,谢升不舍得扔,于是顺手揣入了怀中。
“那就好。”鸢室仁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混乱的情形现在已经被我控制住,蛙神倪现也停了手。”
谢升向窗外望去,看远处时眼前稍有那么一丝模糊:“蛙神知晓了?”
“大概是。”鸢室仁垂下头来,笑得有些疲惫勉强,“活着的村民都逃走了。”
至于死了的,谢升已经看清楚了。他们的尸身都躺在地上,缺胳膊的少腿的,流干了血的,还有折了头的,应有尽有。
倪现的庞大身躯已经缩小到了半人那样高,他停留在原处,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在一片血腥弥漫中呆呆地站着,望向夜空。
障目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里里外外破败冷清的情形,叹了口气:“你们终于如愿以偿了。”
谢升问:“什么?”
障目长袖一挥,外貌身形尽数崩塌,又变回了原先那一缕黑雾:“原以为我看得足够通透,可是我怎么也没料到,倪现竟会对所谓的傀儡下手。他比我想象得还要自卑、还要疯癫。如今村民们经历过了这一遭,以后恐怕再也不会供奉这只青蛙。”
鸢室仁明白障目所言何意。今夜他们被一只巨大的青蛙追赶、屠杀,之后又有雷电劈向神庙,像是天谴。即便没有证据指向这只青蛙是他们长久以来敬畏的蛙神,日后他们也不会再继续供奉。
人们的敬畏之心坚也坚固,脆也脆弱。牢固时可供奉你三百年,脆弱时你甚至不及心底的恐惧怨恨。神心匪石,皆可转也。
原本倪现只丢了一段时日的供奉,现在则全丢了。
“没有了这尊神像,没有了村民的供奉,怕是也等不到威州百姓赶来的那一天了。”障目说得到豁达,可鸢室仁却听出了他心里的埋怨。毕竟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连凿山放洪的本儿都收不回来。
“再会。”障目像是没事人一般就想往村外飘,这时倪现突然回过了神,朝障目凶狠地扑了过去。
“快把蜂针还给我!”倪现目眦欲裂,眼睛里满是交缠的红血丝,他胡搅蛮缠地拦住了障目的去路,喊道,“我、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你快把蜂针交出来!”
此时的倪现也就只会这些三脚猫的功夫,黑雾一飘便穿过了倪现的身体。
障目不屑地笑了起来:“现在开始想起充好人了,之前和我一起演皮影戏的时候做什么去了?你须得记住,你的朋友成锋,是被你自己的自私与贪欲害死的,与我无关!”
鸢室仁和谢升也跳到黑雾跟前。鸢室仁道:“成锋本无辜,我们必须要救他,障目,请你教出他的尾针,这是他的命根子,你不能就这么拿走。”
黑雾停在那里,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们凭什么拦住我?你们拦得住我?!”
倪现额头青筋暴起,背上的花纹又黑变红,与凹凸不平的皮肤彻底分隔开来。如今他什么也没有了。失了神格的绝望,被欺骗的不甘心,还有欺骗友人的自卑和懊悔,都在这一霎那爆发了出来。
他怒吼道:“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花纹从蛙背上升起,变成了刀尖的形状,浮于空中。
谢升伸手挡在倪现前,他的脸色倒是非常淡定:“我们家曾请观音菩萨降服了一只瘟神,他现在正被关在达摩洞。即使供凶神恶煞度化的达摩洞数量有限,但我既然请过菩萨一次,就可能请第二次。也许我现在抓不到你,一会儿等我去南海……”
黑雾顿了顿,语气沉闷下来,闷哼道:“不就是一根破针吗,我还你!”
飘渺的雾气间精光一闪,谢升抬手接住了障目丢出来的蜂针。
“这次真是太亏,此地比我还要晦气,再不来了。”障目气冲冲地飞向了高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在戏台上扮作七仙女的花旦。
待障目周身那股令人难受的气息退去,鸢室仁道:“不用想办法降服它?”
谢升摇头:“阿仁有所不知。虽然他并非灾神瘟神,但他也需要汲取人间歹念用作成长的养分。这种东西根本无法彻底根除,因为人间歹念从七情六欲中生出,他的养分源源不断。有一个瘟神在达摩洞内吃斋念佛,就会有第二个瘟神出现。除非他的为所欲为到了不休不止的程度,才会有上仙或是菩萨前来镇压。”
这些妥当的、不妥当的道理,谢升早在这几百年里看开了。
倪现看见了月色下那些凄惨的尸体,如今已然无地自容到不敢插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实在憋不住,道:“我的朋……我的故交成锋还等着这根蜂针救命。”
“呵,我知道。”谢升笑得略有些讥讽的意味,他很少这样真心实意地嘲笑一个人。
三人一同走到神庙内室,倪现打开结界。谢升将蜂针放在了成锋尾部,用灵力将它们融为一体。
“我有守卫律法的职责。”谢升突然从怀里拿出了一只布袋,对准了倪现,像是要把它收进去,“这是天砚山抓捕恶徒用的驱鬼囊,请你跟我回天砚山,到时我会将你送上天庭,让天官依照你犯下的罪孽秉公判处你的刑罚。”
“等等,谢升。”鸢室仁指了指成锋,“蜂神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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