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缭觉得饿了,他下午就到电视台录影,因为胡妮妮的作死,害得印封都忘了跟剧务领便当,面对一桌子饭菜,眼里的渴望怎麽藏也藏不住。
乾朗很淡定的喊开饭,平日保镳们跟管家都不跟乾朗一桌吃饭,而是挤在起居室电视机前另辟战场,这跟主从尊卑没有关系,而是、乾总处女座呢,吃饭时那动作规范的就像在军队里一样,洁癖重,公筷母匙都备齐,饭桌上不说话,咀嚼没有声音,简直破坏了吃饭这麽神圣的一档子事!
然後绍缭就犯难了,他到底是跟着乾总一桌,还是认清自己身分,主动挤到保镳们那边去?
乾朗抬头看着他,他也看着乾朗,说实话,他看不出乾朗到底想他离开还是坐下。
然後乾朗给了管家一个眼色,然後管家又拿了套餐具出来,摆放在乾朗对面,然後乾朗又重新看向绍缭。
乾朗:懂?
绍缭:……开个尊口就这麽难吗?
绍同学从善如流坐下吃饭,乾朗那些吃饭的小性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麽,绍缭从小到大在家里吃饭的规矩跟乾朗也差不多,食不言,以碗就口,吃一口是一口,那标准的范儿跟乾朗不分轩轾。
保镳们跟管家不断交换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声交流的都是同一句话。
乾总终於找到〈一起吃饭的〉伴了!
字体必须加粗,不然怎麽能表示他们万分欣慰的内心?!
绍缭也不知道起居室里人心澎湃,却还是感觉到了稍稍不自在,明明乾总专心在吃饭,但、只要绍缭垂眼夹菜、或者专心咀嚼时,就好像有谁正在窥伺着他。
视线的方向来自对面,可每当他一抬眼,乾总还是目不斜视,姿态端正的可以出一本饮食礼仪教科书。
怀着满心的纳闷,绍缭吃完了饭,管家切了点水果来,是当季的芒果跟葡萄,绍缭专攻葡萄。
「你不吃芒果?」乾总问
「不吃,会过敏。」绍缭随口答。
「我认识一个人,他也不吃芒果,理由跟你一样。」
绍缭听了也没多想什麽,芒果是引发过敏机率相当高的一种水果,吃完後痒央痒央,虽然不会死,却也会让人难过上一阵子。
绍缭这一餐吃得相当饱,最重要的是他从重生以来,三餐都吃印封买来的外食,高油盐高脂肪高热量,吃得肠胃都有些不舒服,还是家常菜好啊,不油腻,荤素搭配合理,饭後还有水果吃,心情都好了。
心情一好就想干活,於是绍缭说:「乾总,来吧。」
乾朗:……
发现乾朗表情古怪,绍缭才发现自己语意有问题,摸摸鼻子改口,「不是、我是说,我可以被上了……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被鬼上、也不对、欸、那个、你知道……」
「我知道。」乾朗很镇定地答。
一定没有人知道,乾总耳朵间有一点儿红红的,就那麽一点红,不特别注意根本没人看得出来。
「你知道啊,那、在哪里?」
「可有特殊的要求?」
还可以提要求?绍缭想了想,摇头,「这麽私密的事,我不喜欢有人旁观,就你跟我,一对一,行了。」
说完绍缭也窘了,怎麽今晚说的话都非常奇怪?不会被乾总认为自己想被潜规则吧?他是不是得强调一下,九江堂弟子卖艺不卖身。
然後乾朗领着人到书房去,後头保镳跟管家都发现人乾总的脚步比平日轻快个百分之三左右。
跟着乾总久了,个个眼光都练得贼利贼利的。
第11章 半夜把我叫醒也奉陪
乾朗的书房正如他人一样,一尘不染,书本按照大小顺序整齐排放,连档案夹也是,原木书桌更是如同型录上的照片那样,完全没有多余的东西,能放在上头的,一定是必要中的必要。
不过绍缭的注意力完全在窗边的那架望远镜上,那是非常专业的天文望远镜,他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下,呼吸一滞,倒退几步,偷偷看了乾朗一眼。
应该只是凑巧而已,可能是管家在整理书房的时候,碰歪了。
要不然怎麽解释他从望远镜那里看到的景象不是地平线上那几颗星星,而是他绍缭的别墅?
还正对他书房窗口!
他直接从窗口用肉眼外望,可以远远看见那曾经属於他的家,他想起以往自己就喜欢在有风吹着的白日时光里,坐在靠窗的躺椅上,随便拿点什麽有文字的东西看看,看到眼睛发酸,就打个小盹……
完完全全没想到,他的书房竟与乾朗的,遥遥相对。
绍缭忍不住又藉着望远镜看了一下,心中发堵,现在那家里,应该只住着叶方筎一个人了吧,她或者很寂寞,要不怎麽会把别墅里每一处灯光都点亮?
很有股冲动去找她说话,可是、用什麽身分?用何种理由?她会不会相信借屍还魂这种事?就算相信了,她还能接受换了壳子的丈夫?
乾朗心里正在懊悔,忘了望远镜这件事,没想到绍缭会好奇的凑眼去看,不会被他发现了什麽吧……
幸好多年的面瘫让乾朗把心虚给藏匿的妥妥,他敲敲桌面,语气愈发冷酷。
「开始吧。」他说。
绍缭不动声色的把望远镜角度调了调,这样高档的望远镜就该面朝星空大海。
绍缭找了张椅子坐下,有些紧张,他像是求职者面对着老板,不知该怎麽表现自己、又耽心老板随时会抛出个难题要他回答。
当然,绍缭也想装出瞬间被附身的模样,但在会馆那时,见到甄简的汹汹恨意让他的情绪随着话语而流泻,水到渠成,可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把手脚往那儿摆。
是该突然间眼翻白,然後幽幽说一声:我是绍缭,我来了。
还是装做昏迷一下,等醒来就转换成绍缭了?
唉、他不会演戏啊……
乾朗见他迟迟不动作,问:「需要我怎麽配合?」
「嗯。」绍缭苦恼地说:「要不、灯光调暗些,咱们酝酿情绪吧。」
乾总手一颤,幸好面瘫大法未破功,把桌上台灯调到最暗的那一阶,然後关掉房间的灯,霎时间,灯光美气氛佳。
「可以了?」乾总再问。
绍缭建议让房内暗些,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下情绪,他观察坐在书桌前的男人。
「问吧。」绍缭说:「他就在这里,你想问什麽,他都听得到,我也能转达他的意思。」
这间书房乾朗已经使用很多年了,对房里的摆设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可是听了绍缭的话,他还是又将书房缓缓看过一遍,找着今天跟其他天的不同点。
的确是有那麽一点不同,那个人,在。
「绍缭,你真的……」乾朗问,莫名的、奇妙的、嗓音有一丝因为兴奋带来的嘶哑。
「……」绍缭说:「在。」
「如何证明来的是你,而不是九江堂擅长的把戏?」乾总可是追根究底的处女座。
「怎麽证明?」绍缭无奈的想翻白眼,我真心跟你不熟,你没那条件来论定我的真假啊!
乾朗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绍缭身前两步处,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曾经参加一场迎新聚会,目的地是北心山区的拱月殿,当时碰上了个和尚,那和尚跟你说些什麽?」
「……」绍缭皱眉,「他说不记得了。」
都那麽多年了,谁还记得什麽迎新会。
「再想想。」乾朗坚持。
绍缭本来想直接摊手,说他真的想不到,但乾朗的表情竟有些可怕,绍缭的话在舌尖上转了一转又吞了回去,认真想了一下。
然後他生气了。
「根本没有和尚,倒是碰上了个满嘴胡说八道要给我、那个、给他算命的人,说他命中不能娶老婆,娶了会早死,我……」
绍缭说着说着,自己住了嘴,他不到三十岁就殒命,难道被那疯子说对了?
不对,他不相信,那人搞不好也是九江诈骗集团的一员,想藉此骗钱。
「当时你跟对方怎麽说的?」乾朗又问。
「真不记得了,但如果是当时的、我,肯定说……」绍缭直视乾朗,「抱歉,我不信怪力乱神,也不信算命。乾先生,绍缭让我问你,你怎麽会知道这件事?」
「我是迎新活动的筹办者,我跟你同一所大学、同科系、大你一届,当时我刚好在。」
「……绍先生说他没印象。」知道这话伤人,绍缭补充一句,「他有点儿脸盲,绝症,治不好。」
寒叶飘零洒满乾总的脸,绍缭的话像是冰锥刺入他心底,他真的很受伤。
默默补好心中伤口,乾朗终於问出那句话,「你真是被甄简杀死的?」
「为什麽乾先生想知道?」绍缭也狐疑啊,因为根本不关乾朗的事。
「告诉我。」乾朗坚持。
绍缭转头,视线穿过窗户,穿过夜空,遥望自己家的灯火,好一会儿才将视线收回,正要开口,突然……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麽爱你都不嫌多……」
乾总大大的手机响了。
乾总大大不想接。
「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火火火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