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搭着斗篷在外面等她,见乔琬出来,便将灯笼小心搁在一边,帮乔琬把斗篷系上。。
“下雪了。”乔琬伸出手,轻盈的雪花落在她手心,顷刻便融化成了小小的一滴水珠,冰冰凉。
她最近一直有跟着楠竹打拳健身,只是身体没见变强壮,反而好像更柔弱了,这会儿冷风一吹感觉骨头都凉了个透彻。
“阿嚏!”
乔琬打了个喷嚏,楠竹连忙给她把斗篷的兜帽戴上,顺便把手炉也塞到了她怀里。
“夫人,天冷,您别把手放外面,当心着凉。”楠竹话说得客气,不过表情就没那么客气了,脸上硬邦邦的,就差说“就你这病秧子,快别玩雪了”。
乔琬本来只是随手接一下,见楠竹一脸严肃,忽然就起了玩心。今日收到骆凤心的来信,她心情格外好,这心情一好就忍不住要作点什么妖。
“哎,一年没见过下雪了,还挺怀念的。你说这雪会不会下大?反正回府也没事,要不咱们叫人端个炉子来,去湖心亭赏雪去?”
黑灯瞎火看都看不见赏什么雪。楠竹不知道乔琬这又是想的哪一出,她原先是个闷葫芦,跟在乔琬身边久了活活被乔琬逼成了老妈子。
“您再过几个月都是要当娘娘的人了,别的不说,总要爱惜自己的身子。晚上太冷了,就算要赏雪也等明天白天穿厚一点了再来。”
“我都快穿成球了还不厚吗?”乔琬摸了摸自己的裘袄,这倒不是假话,她穿得足足比楠竹厚上一倍有余,还是觉得阴寒刺骨。
“要不我再叫窦太医来看看?”乔琬这状况已经有好一阵子,楠竹有些担心,之前传过太医诊脉,可是几名太医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开出了一些滋补温养的方子让乔琬先服着看。
“不用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乔琬搓了搓暖炉,将它捧在心口想暖和一下身上,然而她衣服穿得太厚了,手炉的热乎气一时半会还渗透不进去,反倒是动来动去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楠竹看得脸直抽抽,催促她赶紧回去。
乔琬跟在楠竹身后往宫外走,行至一半忽然想起来去年这时候跟骆凤心进宫过除夕,宴前突发奇想提出要去瑶泉宫,骆凤心当时死活不让她去来着。今年忙碌了一年,这事早被她抛到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了,要不是今天又下了雪她还想不起来。
眼下骆凤心不在,正是去一探究竟的好时候,她倒要看看骆凤心到底藏了什么秘密,生怕被她知道。
乔琬铁了心要去瑶泉宫看看,楠竹拗不过她,只得跟着她一起去。两人来到大门口,当值的小太监正靠着墙打瞌睡。
这瑶泉宫自从骆凤心搬出去以后就一直空着,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一年半载也未必有人往这儿来,那小太监猛然见到来人,吓了一大跳,一哆嗦站直了,然后又手忙脚乱地给乔琬行礼。
那小太监是个生面孔,乔琬从前住在瑶泉宫的时候从来没看见过他,估计是后来调来的。乔琬略一点头,对他说道:“劳烦公公开个门,我想进去看看。”
小太监听令将门推开,先行入内点亮廊下的灯。乔琬跨入院中,院子里大约一直有人打理,两树梅花开得正艳,边上石桌、石凳、一汪结了冰的小池,边上两只石雕的白鹤,一晃眼看去还和从前一样。
乔琬一边打量这一切,一边在脑海中勾画着当年与骆凤心住在此相处的种种情境。她在院中站了片刻,欣赏完了院中雪景,然后来到正殿前,抬手推开殿门。
来此处之前她曾猜测骆凤心那晚跟她在御花园决裂之后是不是干过什么事,以至于不敢让她来看。她有过许多设想,甚至包括骆凤心在墙上石板上刻字诅咒她之类的,可眼前的场景却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这里从前就是这样吗?”乔琬侧过身问她身后的小太监。
小太监探了个头进去,屋里虽然黑,但透过廊下的灯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不算太大的房子里空荡荡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摸了摸脑袋,小声道:“我也不清楚,从我第一天来这儿的时候这间屋子就是空的。”
昔日瑶泉宫的故人自骆凤心走后陆续被遣散调往别处伺候,现在天这么晚了,又是大过年的,乔琬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大动干戈把内务府的人叫来给她查上一遍。
她从楠竹手里接过灯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留意到墙上和地面有些地方有利器划过的痕迹,其中不少划痕还很有点深。
不会是那天阿凤回来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把屋子里的东西全劈了吧……
想到这里,乔琬觉得脖子上凉飕飕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得气成什么样子,还好骆凤心只是劈了家具,没把她也给劈了。
这确实有点尴尬。乔琬看过之后便出去了,没让楠竹进来,毕竟细究起来还是她对不起骆凤心在先,现在又偷看了骆凤心的秘密,有点做贼心虚,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好。
回到府中,乔琬沐浴完毕躺在床上,眼前总浮现出那间空空的屋子。一开始她心里还想得是她跟骆凤心从前在那间屋子里的事,想着想着忽又生出些怪异的感觉。
从前她回想起瑶泉宫,记忆里房中一应家具俱全,所以还没觉得怎样,今日见了空的宫殿,怎么好像越想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房子么,总不过大同小异,抛开内里摆设,外表有些相似也很正常。可是乔琬就觉得不太对,不是相似这么简单,虽然颜色是不同,但结构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在哪里……
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地从她脑海里快速滑过,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披上外衣就往外跑。
守在外间的楠竹还没来得及给她把手炉点上人就已经跑远了,楠竹生怕乔琬冻出病来,抱了一团披风斗篷跟着追了出去。
乔琬在这公主府里也住了有些日子,早不是刚来那会儿认不清路的时候,七弯八拐走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一间空置的屋子前。
这是一间还未上漆的毛坯房,乔琬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她跟阿凤还有府上的奴仆们一起点灯贴窗花贴到过这儿,阿凤说这里原来是打算建来放杂物的,后来去了北境一直没用上。
因为没有上漆,加上又是空的,乔琬当时没有多想,现在仔细一看,房间的大小格局、朝向、窗户的形状位置、屋顶的结构式样包括瓦片的式样等等一切简直就是瑶泉宫正殿的复制版!
公主府中的房子基本都是在前朝旧府基础上翻新的,唯有这一间是这座府邸赐给骆凤心以后修建的,这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房门只用了一块木条虚插着,没有锁。乔琬拔下木条,屋内还和她上次看时一样,大概是因为过节,这里看起来近期应该有人打扫过,地面墙角都是干净的,只不过和瑶泉宫那间正殿一样,也是空空如也。
两座空房子和一屋子消失的家具,乔琬之前在瑶泉宫还以为自己洞察了骆凤心的秘密,看样子那只是冰山一角,现如今冰山下的部分已经要渐渐浮出水面了。
“去问管家把府里的建筑图纸找来。”乔琬接过楠竹递来的披风斗篷,把自己重新包裹成一个球。
楠竹莫名其妙地去找了管家,管家莫名其妙地去库房里翻出图纸,两人莫名其妙地站在书房里,不知道在这么个大年夜为什么放着好好的年不过岁不守觉不睡,会有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展开。
乔琬把图纸在书桌上铺开研究了一会儿,抬头忽见那两人还在盯着自己。
“啊,子时了是不是?来来来,给你们俩一人一包银瓜子,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平平安安,吉祥如意呀。”
楠竹和管家盯着乔琬不是为了讨赏的,当然新年赏赐本来也是个喜头,乔琬既然给了,他二人也没有推回去的道理,只得领了赏带着满脑子问号一头雾水地走了。
乔琬大概明白骆凤心干了件什么事。这么大的动作阖府上下不可能没人知道。府中奴仆有的是一直在公主府的,有的是从北境带回来的,或许没人知道整件事的原委,但只要把人都找来一一盘问,很快就能凑出真相来。
不过乔琬没有这么做,这是阿凤跟她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反正这几天过年休假,她有的是时间。
她要找的是一间密室,公主府内所有明面上看得见的房间她都去过,并没有她要找的东西,只能是藏在哪个她不知道的隐秘所在。
图纸上并没有显示密室,乔琬对着图纸研究了一晚上,把几个她觉得可能性很大的地方标注出来,第二天天一亮,她就开始了自己的寻宝之旅。
书房、寝房、花园里的石桌石凳,乔琬花了三天时间把公主府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第三日黄昏于一间平平无奇的屋子里搬动了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花瓶,随着一声沉闷的“哗啦”声响,一个长宽均约十多尺的方型大洞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就是这儿了!
乔琬打了个响指,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蜡烛,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底下的房间只有地面房间的一半大,最里面的角落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些微自然光从上面透下来,看位置应该是通往这间屋子边上的那口枯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