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王妃回去之后将余知远绑送去栖鹤山庄,晚上余知远的母亲彩珠知道以后定是要闹的,这晚定南王也未必能安眠。
三月三日接余知远回来的人通报余知远昏迷不醒,素来宠爱这个小儿子的定南王这一夜也不可能睡得着。
三夜未眠加之诸多烦忧齐聚心头,便是铁人也难熬得住。
“小白,差不多可以试试了。”乔琬在心中对小白道。
小白安静了一会儿,沮丧地说:“他还醒着。”
乔琬往火堆中添了一把柴,淡定道:“没事,等着吧。”
这一等便是一夜,待到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小白忽然欢呼一声:“睡了睡了!我去啦!”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定南王从尸体堆中走过,忽然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他茫然地低下头,地上躺着的是他的偏将牛高。
牛高的腹部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混着肠子流了一地。
“王爷……快……跑……”牛高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角,另一只手徒劳地将肠子往肚子里塞,刚塞回去又从破洞中流出来。他脸色灰败,已现死相,显然是活不了了。
定南王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远方,那里有一支立着的枪,枪尖上似乎插着什么东西,强烈地吸引他过去。
他拂开牛高的手,一步步朝那支枪走去。离得近了,他认出挂在枪上的是一颗人头。
不要过去!不要过去!
他的心在反覆抗拒,可是双腿却仍旧朝着枪的方向一刻不停。
越来越近了。
头颅后脑对着他,暂时还看不见脸,只能看到断口处仍有淅淅沥沥的血顺着枪柄往下淌。绕过枪,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是……他自己的脸!
“啊啊啊!”定南王大叫着从梦里醒来。这已是他第三次做这个梦,自从将余知远从栖鹤山庄接回来之后,他只要一闭眼就做这个梦,死掉的将领有时候会变,但他那颗被插在枪尖上的头却从来没变过。
只是这一次跟前两次稍有不同,在这次的梦里他看清了枪柄上刻着的“断魂”二字,那是……乐平公主的枪!
“王爷,派去帛州的人回来了。”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连日的困乏和心累让定南王声音虚弱了许多,全不见了那日发火时的霸道。
来人对王爷鞠了一躬,禀道:“属下去帛州查探过了,帛州确实有不少人知道清玄散人,有个县令还亲自招待过,再往前去有说她是从西北景乐山来,有说她是从南海留仙岛来,众说纷纭,这要查起来就不是十天半月能查清的了。”
“知道了……”定南王挥了下手让他退下。
他从前确实不太信鬼神,可这接二连三的梦境该怎么解释?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坚持是不是对的,凡是想到能查的方向都查过了,全都没查出所以然来,一切还是要等抓到那个清玄散人再说。
乔琬在泽化山脉中藏了六日。
三月七日,她回到寿眉县与月袖碰头,四人于城外听风的秘密据点处重新画好了伪装,然后乔琬带着尹笙、楠竹出现在定南王府派来搜查她的侍卫面前。
三月八日她们在侍卫们的押送下回到了王府。
“道长上月一别,可曾算到今日相见时的场景啊?”定南王坐在堂上,乔琬三人悉数被绳子绑着站在堂下。
定南王此次的形象和他们第一次相见时相差甚远,眼球发红、眼底淤青、肤色黯淡,状态极差。
“贫道于山中修行,算得命中须渡此劫,他日方可飞升成仙,是以专程来到王爷面前。”乔琬不卑不亢,甚至眼中还带有一丝蔑视,“不然王爷以为泽化山脉如此之广,仅凭王爷派去的区区几十人怎么可能找得到我师徒三人?”
“巧言诡辩!”定南王拔出佩剑指向乔琬的脖子,“本王一剑下去登时可送道长升仙。”
乔琬身后,楠竹抠紧手,她在被押送的途中已经将缚着手腕的绳索挣松了,一旦定南王动手,她就会立即发难。
比起楠竹的紧张,乔琬算得上十分冷静,她直视着定南王的眼坦然道:“贫道的命于王爷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令郎的命王爷难道一点都不关心吗?”
这话说中了定南王的痛处,这几日王府找来了好些所谓的“名医”,这些名医说什么的都有,开出的方子五花八门,就是没人能治好远儿。
“若是本王的消息没错,道长三月二日便离开了崇泰,按道长之说,自那之后便去了山中修行,又是如何得知我儿命危?这件事与道长究竟有何牵扯?”定南王不但没有收回剑,反倒将剑又往前送了一截。
楠竹几乎是立刻就要动手,看见乔琬暗中比划的手势,生生压住了自己的动作,好险没有暴露。
“贫道上窥天道,不仅知道王爷幼子性命堪忧,还知道王爷近日噩梦缠身。”
定南王呼吸一滞。噩梦之事他谁也没有说,清玄散人连这都知道,难不成这世间真有鬼神?
乔琬见定南王的神色中露出了一丝迟疑,趁热打铁继续道:“令郎之病正与王爷之梦有关。贫道于天界窥得司命星君擅自泄露天机,天神不日即会降下刑罚,届时令郎之命亦将不保。”
泄露天机,那不就是他的梦吗?!开战在即他却频频梦见自己战死,定南王原先就怀疑这个梦是有寓意的,今次再听得清玄散人如此说,心中已信了多半。
“那道长可有解救之法?”定南王问道。
“贫道此来正是为此。”乔琬道,“若要救令郎,需于三月二十日前在王府正中位置筑一座百尺高台,另扎一草人,淋上令郎之血,届时贫道将于台上做法,以草人为令郎替身骗过天将,将刑罚转移到草人身上,如此可保令郎平安。”
定南王听完此言与乔琬对视了许久,收起佩剑缓缓道:“便依道长所言,若事成本王自当重金相谢,若是道长骗了本王——休怪本王心狠手辣。”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已经努力了_(:3”∠)_,昨天没写完今天又继续,一共八千字还没打通这个剧情,不过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信我!!!
公主当然不会三妻四妾了,啥也没干突然背锅,等知道了琬琬又该挨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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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要在短短十余日内修筑一座百尺高台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相当困难, 但对于定南王府来说却还没到办不到的程度。
唯一有点棘手的是王府正中位置乃是一片景观湖。不过这用不着定南王操心, 也无需乔琬操心。定南王给工匠们下了死命令, 怎么完成任务自有工匠们去规划。
乔琬三人被定南王软禁在一处小院内, 随身行李都被没收了, 除了吃的比去年在千阳城被软禁时好一点,别的待遇都差不了多少。
定南王倒是没有限制她们用水, 可乔琬身上画过伪装,还是不方便洗澡。她的头发在松平观的时候反覆染过好多次,颜色基本稳住了, 洗头可以,但身上不行。
这种关头月袖不可能混进来给她补妆,楠竹会补也没有用, 东西带不进来。
乔琬想也知道,定南王对她抱有疑心, 她们的行李一定会被拿去搜查, 把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不是找死么?
为了防止脱妆,月袖这次用了点特殊的药水。
“先前不给你用是因为这东西对皮肤有点损害, 当然你年轻,过后好好保养一阵子就能恢复。”月袖当时如是说道, “别泡在水里反覆擦洗,至少能管上半个多月。”
那意思就是别洗澡。
乔琬作为一个还算爱干净的人, 回回都在洗澡这件事上被制裁,感觉自己简直太难了。
更烦人的是月袖还假装好心地安慰她说:“也不是不能洗澡,你的伪装主要在手上, 手不能泡水但身上没关系呀,你可以找人帮你洗的嘛!”
帮个锤子!
乔琬趴在桌上把几个茶杯一会儿摆成“口”字型,一会儿摆成“一”字型。因为要减少擦手的次数,她连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不能祸害,人生还可以更寂寞一点吗?
要是阿凤在这里就好了……有阿凤在就可以帮自己洗澡,而且不会这么无聊……
说来奇怪,骆凤心并不是一个话很多的人,两人相处的时候骆凤心多数时候都只是扮演一个认真的听众。现在她这里又不是没有听众,楠竹、尹笙都可以听她说话,可想到对方不是阿凤她就觉得提不起劲来。
有病。
乔琬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一边回忆着上一次在千阳城跟骆凤心一起被软禁时的场景。
一年半之后再回想起来,很多细节都变成了笼统的印象,只有骆凤心那个吻仍然鲜明的刻在她的脑海里。
那次是骆凤心第一次吻她,温热的触觉仿佛还停留在她唇上……
啊!不能想了,越想越觉得寂寞,也不知道阿凤收到了她那张满是唇印的信没有。阿凤来信时说快要出发了,算着日子如果信送得快应该收得到,慢的话大概就被管家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