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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番外完结 (肉包不吃肉)


  他起身,慢慢地穿好衣服……被软禁了那么久,从最初的钻心剜骨,到如今的哀莫大于心死。
  灵核毁去的他如今还能做什么?所谓的尊严,不过也只剩下了事后,总要固执地自己穿好衣衫,不愿假于人手。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墨燃就坐在石桌边,拿着他写过的书信,又一张一张地看。
  看到梦醒人间看微雨的那张时,他的手似乎微微凝顿,但很快他就将那张纸翻了过去,而后带着讥嘲地:“骨头都软了,字倒是依旧挺秀。”
  他把这一叠书信收进袍襟里,而后站起来。
  风吹过他的衣摆,玄色衣冠上的金线襥黼流淌着华彩。
  “走了。”
  楚晚宁没说话。
  墨燃睨过眼眸,紫藤花影将他的黑眼睛衬得愈发幽深:“不送送本座?”
  树荫流淌,楚晚宁嗓音低哑,慢慢道了一句:“我曾教过你的。”
  墨燃一怔:“什么?”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他说完这句话,终于抬起睫毛,看了那位登人极的男子一眼,“我教你写过,是你忘了。”
  “你教我写过?”墨燃皱起眉头,这倒不是在刻意捉弄楚晚宁,看他的样子,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欲走的人又停了脚步。
  墨燃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楚晚宁望着他,说:“很早之前。”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过了身,往红莲水榭的屋子里走去。
  墨燃杵在原处,一时没有离开,也没有进来。后来楚晚宁从窗口瞥见他又回到了石桌前,拿着压在镇纸下的剩下一叠书信翻阅着。
  楚晚宁把窗也关上了。
  当天晚上,他就因为受了折磨,又不知道该怎么好好清洗自己,所以感了风寒。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觉得墨燃也不会知晓。但那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听刘公说,似乎是宋秋桐煮了一碗抄手,不知为何就惹得踏仙帝君勃然大怒,非但没有留宿皇后居处,便连晚膳都没吃,就拂袖而去。
  夜深了,开始下暴雨。这时候,红莲水榭里来了人。
  “陛下有谕,请楚宗师移步寝宫。”
  这些亲随,明明都很清楚墨燃和楚晚宁之间的关系,却还被墨燃要求着管他叫宗师。
  若非是尚存一丝心善,那便是刻薄与恶毒了。
  楚晚宁身体难受得厉害,脸色显得很苍白,人也很阴沉,他说:“不去。”
  “陛下有——”
  “有什么都不去。”
  “……”
  和一个病人上床自然不会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从前他身体格外不适时,墨燃也基本不会再强求些什么。
  可是没过多久,那个被打发了的宫人就又回来了,他进了红莲水榭,在咳嗽咳得厉害的楚晚宁面前行了一礼,而后神情淡漠地说:“陛下有谕,小病无恙,请宗师前往巫山殿服侍就寝。”


第248章 【龙血山】遗忘
  楚晚宁自知别无选择, 终于还是披上厚厚的狐裘斗篷, 撑起油纸伞, 去了巫山大殿。
  殿内连枝错银铜灯燃着熠熠光辉,九十九盏灯火明明暗暗恰如星河,将整个巫山殿映得辉煌灿烂。两旁随侍的亲随对楚宗师侍寝一事已是司空见惯, 见他进来,皆垂眸行礼。楚晚宁面无表情地穿过偏门游廊,往后殿休憩处行去——到雕漆朱门前了, 他伸出手,推开门扉。
  屋内很暖, 与外头的寒雨连江不同,更有扑鼻而来的一股馥郁酒香。墨燃慵懒地斜卧于榻上, 白玉般的手指捏着红泥小壶,正在饮酒。
  “你来了。”
  “……”
  “坐。”
  楚晚宁走到离他最远的那个竹席, 坐下,阖目。
  墨燃倒也没有强求他靠近, 他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苍白的脸上透着些薄红。他斜乜眼眸,黑到发紫的眼瞳里流着些细碎光辉。又闷一口, 墨燃仰头望着雕龙绘凤的顶梁, 手指在膝头轻轻敲击着。
  他忽然问:“还会做抄手吗?”
  楚晚宁的睫毛微微一动,但他最后仍说:“不会了。”
  墨燃有些不依不饶:“你做过的。就是那一年……他走的那一年。”
  “我做不好。”楚晚宁脸上没有太多的神情, “你说的不错, 那是东施效颦。”
  墨燃眯起眼睛:“你这是在记本座的仇?”
  “没有。”
  “那如果本座现在命你做一份呢?”
  楚晚宁没有说话, 墨燃目光灼烈地,逼视着他:“问你话。如果要你现在做一份,你还愿不愿意。”
  “就算我做了。”楚晚宁终于睁开眼,冷淡地望着他,“你会吃吗?”
  没有想到会被反将一军,墨燃颊上霎时浮一层血色,似乎是酒气上涌,又似乎是怒气。总之他眼里的情绪忽然变得很茫然,出了会儿神,这才反应过来。他于是咬牙切齿,暴躁地哗啦一声将酒盏拂落案前,上佳的梨花白洒了满地。
  墨燃阴鸷地站起,身影犹如山岳。他迈过碎陶,大步走到楚晚宁面前,一把揪住了对方衣襟。
  “你也好,宋秋桐也好。”踏仙君咬牙切齿地,“你们,统统都要给本座找不痛快。”
  他松开楚晚宁,犹如兀鹰般在原地盘桓,来来回回地走着——
  忽然,脚步停落。
  他转头瞪着楚晚宁,问:“你什么时候教过我见信如晤这句话的?”
  踏仙君此刻已喝得半醉,讲话半点理性都没有,想到哪里讲到哪里。
  “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墨燃生拽着他,将他拽到书案前。铺纸研磨,哗啦摊开一堆书卷。墨燃道:“写给我看。再教教我。”
  楚晚宁本就发着低烧,被他这般逼迫着,急怒之下就愈发窒闷,涨红着脸呛咳了起来。
  墨燃把笔塞到他手里,阴沉而躁郁地说:“写。”
  不耐地催促:“快些。”
  楚晚宁的灵核在之前的师徒对决中已经破碎,身体一直都不好,这样咳着咳着,喉间便有血沫呛出——
  墨燃这才怔住,盯着那星星点点的血迹看,而后慢慢松了手。
  “也不过就是书信寒暄罢了,又能有什么意思。”终于,楚晚宁止住咳,他长叹了口气,拿帕子拭去唇边的血。
  他抬起眼,缓了口气,望着墨燃:“从前每一封信,你都会写这个开头。但你恐怕是太久不曾动笔,所以忘了。”
  “我……写信?”墨燃黑漆漆的眸子瞪着他,“写给谁?”他几乎是愠怒地:“我给谁写信?在这世上我还能给谁写信?胡编乱造……胡编乱造……一派胡言!”
  墨燃说这番话的时候困顿又懊丧,眼中闪烁着迷迷蒙蒙的光泽。
  楚晚宁便是在那个时候,隐约觉得有那里不对劲。但他那时候没有多想,只当墨燃是喝醉了,记性不好。于是也只皱了皱眉头,并没有答话。
  巫山殿的书房中,是有书信匣的,死生之巅所有信件都会锁在一个乾坤匣里归档。墨燃如笼中困兽逡巡几圈,忽地想起来书信匣的存在,便将那尘封的匣子取出来,把一封又一封久远的信函拆开。
  那些信,大抵都是派中弟子写的,按着师从的长老分门别类。写信的人大多都已经死在了墨燃的叛门的那一年。这其中玉衡长老的弟子最少,只有三人,找起来便格外方便。墨燃很快就翻到了一沓厚厚的书信。
  他颤抖着拆开来。
  是他的字迹不错,稚嫩歪斜,却写的极为认真。一封封看过去,每一封信上都写着“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每一封都有。
  墨燃的手指在颤抖,眼中闪着光怪陆离的色泽。
  ——
  “阿娘,见信如晤,展信舒颜。”
  “荀姐姐,见信如唔,展信舒颜。”
  那些久远的称呼令人战栗,令他觳觫。他的瞳仁眯的狭长细小,阴云在他英挺的脸庞覆压聚积。
  楚晚宁立在旁边,初时依旧不在意,但越到后来,墨燃的神情就越让他感到异样……他忍不住将目光锁在了书桌前,那个哗哗翻动着陈旧书信,举止近趋疯狂的男人。
  一种细小的恐怖伸出尖喙,笃笃叩击着楚晚宁的心房。
  有哪里不对。
  他慢慢走过去,看着墨燃在信笺里怔忡茫然而又疯狂的样子。
  ……哪里不对?
  “我阿娘已经死了……”忽然,墨燃喃喃着开口,抬眼望向楚晚宁,“我为什么会给她写信?”
  楚晚宁在旁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那种恐怖在心里啄凿着,好像有什么腥风血雨的黑暗即将破壳而出。
  阴云降世。
  忘了“见信如晤”这种写了多遍的寒暄词,已属奇怪,但也并非是绝无可能。
  可是忘了自己写过的那么多封信,一点印象都没有,这实在太过蹊跷。
  墨燃还在一张张看着:“展信舒颜……展信舒颜……”那双黑到发紫的眸瞳里闪着的光泽是那么痛苦,那么矛盾。
  确实好像缺失了某段重要记忆。
  耳边仿佛听到了硬壳即将皲裂的声响。
  楚晚宁凝住呼吸,脊柱几乎是有些发麻的。书房除了他们俩,没有其他任何人,在这一片死寂中,楚晚宁动了动嘴唇,而后轻声道:“你不记得了么?你当初说过,虽然你母亲收不到信了,但你还是你还是想写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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