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公爵之妻 (yorick)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yorick
- 入库:04.10
那个农夫疯了,他的皮肤是几乎是青灰色的,身体瘦得就像皮包骨头,被地上的石头绊倒,一下摔在墓碑前。他痴傻地扯起地上半凋零的花,狼吞虎咽地嚼碎,然后咽下。
不久,他开始抽搐,跑去角落呕吐,一吐就是一大堆黑黢黢的沥青状粘液。
等到他呕吐干净了,那眼睛却开始恢复神采。
突然,他抽筋一样,整个人剧烈地抖了一下,接着,那佝偻的后背一下直立起来。
好像什么疾病也没发生一样,他变得正常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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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唱诗班的圣咏无比清澈,纯洁之声促使一种无形之力,去建设崇高又宏伟的秩序。
身着绛红色礼服的新王走进大教堂,阳光从立面的大玫瑰花窗上透进来,不偏不倚,落在他宽松的袖子上。他有些紧张,也许是装得有些紧张,他感觉,这到手的荣耀太过璀璨,超乎他的想象。温暖的,权威的,太阳的代言者,力量的化身。
贤明的圣徒已经深埋在白色的雕像中,历史的辉煌全部溶解在壁画的色彩里。只有他,新的国王,活生生的。他站在中心,不仅是建筑的中心,还是权力的中心。这一刻,他似乎理解了他的母亲为何如此眷恋这种荣耀。
贵族们,大臣们,神职人员们,接连上前宣誓效忠。之后,身着白色祭被的年轻主教上前。那美丽的脸出现在弗兰茨的面前,就像月亮反射他作为太阳的光芒,那蓝色的眼睛里未知的魔力,臣服在新王的权威之下,而他的美——表皮的美——因为被掌握,而变得苍白。奈特穿着白色的衣服——主教的祭披——显得过于苍白。可是他依然是美的,有一种饱含魔力的魅力。
弗兰茨闭上眼,他的睫毛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因为这强烈的庄重气氛融汇在教堂建筑中,强烈的形式性暗示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栗,任何有感知力的人类处于这个位置都会因为这种强烈的形式冲击而震撼,他们不得不放下自己戏谑的个性,变得严肃起来。
奈特,现在应该称呼他为艾高特主教,捧着华丽的钦定圣经,庄严诵读。
弗兰茨并未听清这些形式性的内容,他只是被加冕仪式的形式性气氛所感染,他凝望他忠诚的仆人——他曾求而不得的,而现在忠诚顺从的仆人——然后细细品味权势滔天的滋味。
侍从为新王撑起华盖,华美的绛红色将他覆盖。
艾高特主教从圣油瓶中倒出圣油——象征神的恩泽与授权。以神权代理人的身份,他将圣油敷在新王弗兰茨的手上和额头。
接着,教士们整齐的诵读声响了起来。宫廷乐师踩下教堂管风琴的踏板,宏大壮丽的乐声从上千根音管中爆发出来!
前面三个品级稍次的主教也穿着白色祭披,苍老的手上捧着三个盒子,分别盛着金色的权杖,金色的权球和金色的、镶嵌着钻石的璀璨王冠。
侍从为新王披上王室披肩。无论是细腻的红色天鹅绒,还是柔软的白色皮毛,都向新王俯首称臣。镶金的红宝石折射着权力之光,已映照在每个人的眼中。
艾高特主教小心捧起象征宗教权力的权杖,递到新王右手上;又捧起象征世俗权力的权球,递到新王左手上。最后,他捧起王冠,庄严地戴在新王的头顶。
此刻,这个国家有了真正的名义上的君主,统治的权利集中在这个戴着王冠的人身上,他的血肉骨骼,他的灵魂,彻彻底底被献祭给宏伟崇高的王权。
权贵和神职者异口同声地说:“弗兰茨七世万岁,国王万岁!”
弗兰茨站起来,然后握着被浓缩在象征饰物中的不朽权利,凝视下面对他俯首称臣的人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他偏爱的艾高特主教身上。他盯着奈特独一无二的眼睛,片刻,目光却偏离到奈特胸前的金色十字架上,恍惚之时,他感觉那十字架的中心有一只眼睛正望着他。他知道,他正在凝望不朽的深渊原型的一部分,而那原型之物也在与他对视。只是,他永远不明白那是什么。他感觉战栗,被电击一般,他感受到一丝恐惧,继而升华成莫名的愉悦,填充了这幅空虚无为的躯体。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完整了,登峰造极。
接下来,就是无休止的空虚与衰落之礼。
圣餐礼上,弗兰茨望着丰盛的餐桌,上面的食物光泽饱满。他的胃里,吞食的欲`望正在消退,而心里,吞噬的欲`望,却愈来愈强。
荣耀——那是他渴望的,又略微恐惧的。
弗兰茨始终无法释怀,只要他望着奈特——现在的艾高特主教——就会感觉到一种微妙的冲击。奈特的意志似乎已经彻底被驯化,却又像是装出来给自己看的。弗兰茨能感觉到,但是他没有证据,他只是怀疑奈特的忠诚。
烛光照在奈特的脸上,他肌肤的苍白被火光削弱了,竟像是多了几分世俗的人之情感。
圣餐礼后,弗兰茨私约奈特去庭院,此刻已是夜晚。他回忆起遇见奈特的那个夜晚,这月色相似极了。
弗兰茨说:“我想探讨一个问题,我要你真心实意地回答我。”
“请讲。”
“人会被毁灭吗?怎样才算真正地毁灭,或者破坏。”
“它们是相似的,却不同的。我所理解的‘破坏’,充其量是一种工具罢了。它的目的在于使目标肢解,而从中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是为了保值,为了得到最有价值的东西——原理。我认为破坏不一定是反生灵的,只是反伦理的,而抛开世俗的纽带,它将成为自由的灵魂走向登峰造极的强力工具。而‘毁灭’,是为了‘粉碎存在’而存在的。它本身就带着最激烈、最残忍、最暴虐的情绪,它是真正反生灵的,却不一定是反伦理的。往往,‘毁灭’是为了伦理道德而存在的,本质上,它们是一种制裁,是有主人的。”
弗兰茨笑了,他怀疑奈特在用这个概念解释他们俩人的区别,转而戏谑地问道:“那‘破坏’有功利性吗?”
奈特回答说:“它的核心是无功利的,它的行为只是具有倾向性,可是这绝不是功利性。它是自发的,它的驱力是探知欲,而非功利。我想,功利性的界限在于,驱动个体的是自我的意志,还是他人的意志。”
“那么我——你的君王——能否成为‘你’的意志?”
奈特抬头望着弗兰茨,他看出对方眼里的几分期待,却回答说:“介于‘我’与‘他’之间的‘你’,是一个非常暧昧的代词,你想要成为我视角中的“你”,可是我,无法去‘爱’呢,陛下。”
弗兰茨没有没有特别失落,他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说道:“所以,如你这般冷血残酷的人,能得到幸福吗?”
“如我这般的人,那必须看他们自己了。一切幸福都只能活在自我意识的虚幻空间中,一旦打破自我,它们就会坍塌成物界的东西——价值。”奈特走到一棵月桂树下,温柔地抚摸树皮,亲昵得就像抚摸某个少女的肌肤,却不带一丝情爱之欲。
奈特眼中的异化之自我正在肢解世界,超自然幻想就像利刃,残忍,却精确地割开外在世界的皮囊。在他眼中,树皮上许多小小的间隙正在闪光,霎那,那些扰人的家伙们——喧哗的眼睛——又出现了!它们拥挤在幻想的间隙中——在树皮的竖向纹理中,在树叶的缝隙中,在庭院百花的美瓣中……它们凝视奈特,然后诅咒般控诉:而你拒绝了我们!
弗兰茨很好奇,他试图解读奈特沉浸在冥想中的模样,可是他想不明白。他说:“偶尔,我也想要走进别人的内心空间。”
“千万不要!”奈特说,“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奈特背叛罗德里克后,罗德里克便没再见到他,牢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孤独和绝望。卡罗尔死了,奈特也屈服了,他知道自己的前方只剩下狰狞的淤泥。
弗兰茨继位之前,动用权势将奈特提上大主教的位置,有心的人都明白,这个年轻漂亮的新主教的靠山是谁。
一开始,罗德里克确实埋怨奈特没有原则,轻而易举就屈服了,三思后才想到,奈特一直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了解奈特,虽然他自己也不是特别肯定,但是他就是感觉,奈特是不会真正屈服于弗兰茨的。
弗兰茨继承王位后,并未像民间流言揣测的那样——对自己的兄弟下毒手。至少对外而言,他的名声还是好的。贤王不会谋杀亲兄弟,他只会打发他的对手去荒凉之地。
最后,他甚至没有剥夺埃德蒙公爵这个虚张的头衔,他觉得这头衔很适合罗德里克。他的长兄将永远背上这个被诅咒的名字,在荒凉的边陲之地“修养”,直到死亡。
罗德里克在流放途中得知弗兰茨继位的消息,他没能想到,他的弟弟竟然让一个男巫为自己加冕。他不屑地腹诽,那两人可真是搭配。转而,竟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嫉妒感。他确实怨恨,愤恨,握紧拳头想要砸毁一切,可是现在没有任何脆弱美丽的东西供他泄愤。现在,他只能受着看守的白眼,在狭窄压抑的马车上遭受坎坷和颠簸。
马车到达远方的府邸,那是山林间的独墅。
下车的时候,罗德里克踩在落叶上,他听见府邸门前的水车声,却看不见几个忙活的仆人。他独自一人走进去,一阵冷风从窗外进来,贯穿室内,好像在袭击他的膝盖,逼他就范。立面的窗口不多,却总是透来寒风,外面的森林太潮湿,门窗偏又背光,自然光本就不多,还总是无法照射进来,整个空间都暗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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