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念意味深长地附和着筑子遥点头,“那之后呢?”
筑子遥看着床榻上的尹智,神情间并未有任何因救出了他而放松之意,“待他醒来再做定夺。”而后悠然回了自己房间。
残念幽怨地瞪着筑子遥离开的背影,不满地嘟囔了几声后,略显嫌弃地在地上铺了一层席子,渐而入眠。
筑子遥仰天躺在床榻上,却是睡意全无,虽说那日解决了道人,也将终葵归还了远地,可待他再回首时便没了白泠儿魂魄的去向。
本是一只九尾白狐,虽有千年修为在身却也还不至于筑子遥太过记挂于心,可不知为何,或许就因为她是白泠儿,自己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了,无时不在忧着她回来寻仇。
倘若只是对他便罢了,筑子遥倒无所谓,可她若从身边的人下手,其后果筑子遥当真不敢想象。
她一只走火入魔的狐妖,早已不在乎什么天道地道,一旦有了她的加入,无论于凡间哪一方而言都是不公平的,正便破坏了原本的轨迹走向。
正如五千年的殷商,倘若白泠儿没有占据妲己的身体,帝辛不会沦为千古罪人,更不会有“武王伐纣”一说。
上回他没有能力遏止大梁的变故,这一次绝不会再让白泠儿得逞,筑子遥暗自咬牙。
想着想着,天便亮了。
筑子遥出门正欲去看尹智,听到几道杂乱的脚步声,探头去看,怔了一怔,竟是简柯,赶忙藏了起来。
简柯身后跟着几个官兵,像是来巡逻的。
只是军营中不该如此缺人,怎会需要简柯亲自出马?除非,是他自己要求的,其目的不用说筑子遥便也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届时残念这个没脑子的突然开门,与简柯撞了个正着,而后者装作不认识的模样坦然走过,同时斜眼望房内一望,眼底划过的一抹惊喜正好被筑子遥捕捉到。
就这么擦肩而过了?残念也是愣了好一会,看到筑子遥躲在门后,轻轻一拍他肩头,“他故意的?”
筑子遥是放简柯出来的人,他倘若是看到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还好说,可残念是九幽的人,在他眼里也就是纳兰止的人,明知是敌人,为何还要包庇?再者,他应该不知道残念和筑子遥是一伙的。
无数个念想从脑中浮过,最终筑子遥淡淡言:“许是他觉得尹智终究还是个汴国的将军,即便被带到敌人老巢也要比他那边安全。”
此时,尹智眸子微微一动,幽幽睁开眼,对自己现下所处的陌生环境感到迷茫,嘴唇依旧干燥得仿佛要裂开,筑子遥倒了一杯茶水到他面前,而残念去准备食物。
“子遥……”尹智欲言又止,几日不说话不喝水,嗓子沧桑了不少,说话时略显艰难,筑子遥微微颔首,轻声道:“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好生歇息。”
待残念拿来了吃的,也不顾其味好吃与否,尹智愣是粗暴塞进了自己口中,转而便安然入睡。
残念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啃了一口,眼睛看了看容起房间,对着筑子遥道:“那位打自来了这客栈便没出过门,会不会已经走火入魔了?”
筑子遥没好气地又往他嘴里塞了个馒头进去,这回该是彻底堵住他的嘴了罢,看似漫不经心,面上却是深以为然,谓然:“指不定他老人家正练辟谷呢,晚些我去探探,你便别去打搅了。”
残念吞下馒头,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去是关心,我去便是打搅。”筑子遥一个尖锐的眼神射过去,后者拿起一坛酒自顾喝去。
筑子遥端着饭菜,在南宫御门前微微犹豫,伸手敲了几下,没有回应。顿了顿,又敲几下,依旧没有回应。
莫不成真如残念那乌鸦嘴说得走火入魔了?倘若是从前筑子遥决然不会产生这个念头,可是现如今南宫御不过是个初学者,辟谷不会这么快练成,近两日不吃饭的话……筑子遥破门而入。
令其吃惊的是,里面空无一人,甚至正如他们来时的摆设一模一样,里边的东西并未动过丝毫。
南宫御这两日都不在客栈?他会去何处?此刻筑子遥对他的态度不是狐疑,而是以更多的担心代替之。
筑子遥匆忙下楼询问掌柜小二是否有看到南宫御,而小二的说法是今早有个素衣女子在此处坐了许久,之后南宫御下来与她一道出去了,至今还未回来。
闻此言,筑子遥心下一凉,有种说不出的苦涩感觉。
白泠儿素来偏爱红色浓色衣裳,而且南宫御见过她,是识得的,所以筑子遥断定不会是她。
那么南宫御认识的素衣女子还能是何人?莫非正是他此番历劫之人出现了,如此解决了简柯和尹智的事情后,自己是否也该安心回天庭了?可是,心底却在极力否决。
正在筑子遥胡思乱想之际,他们回来了。
看到那人素白衣裳之上的面容,筑子遥愣住许久,此时他们也看见了她,筑子遥缓缓吐出几个字:“长公主,你不是……”
女人闻声娇羞地一低头,时不时抬眸看着南宫御,“还是阿御有先见之明,骗过了所有人。”
南宫御依旧冷淡,轻微启唇:“陛下想念公主了。”
纳兰媛似是在撒娇,想要去扯南宫御衣袂,而后者快一步让开,令其抓了个空,却并没有因此恼怒,也没有尴尬,继续和颜悦色道:“他哪里会在乎我这个皇姐,如今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阿御你了。”
此番竟是便“本宫”都不喊了,许是南宫御救她一命的事情令其产生了误解,言下之意便是捆绑上对方了。
这种情况下筑子遥也将渡劫什么的一概抛之脑后,只觉心头不舒服,一步走到二人之间,强行将南宫御往远离纳兰媛的地方拉了拉。
公主毕竟还是公主,也唯有在南宫御面前那般娇滴滴,换作了筑子遥面色骤然一变,目光仿佛可以吃了他似的,不过因为南宫御在,她才不好发作,只得暗暗咬牙。
堂堂长公主,住所必然不必外人记挂,筑子遥晓得她是冲谁来的,几言几句打发走后,对着纳兰媛气呼呼离开的背后吐了下舌头。
二人寻了个桌坐下,南宫御不同于方才的冷漠,眼底带了几分笑意,逗趣道:“子遥可是吃味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筑子遥嘴硬道。
看着南宫御淡然的模样愈发气恼,他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便自己开口问:“你们出去都做甚了?”
南宫御也不含糊,坦然:“长公主想要知道她离开后宫里发生的事情,我便告诉她了。”
筑子遥咬了咬手中的筷子,南宫御不是什么人约他都会出去的,反之能够请得动他的人很少,从前他对纳兰媛的邀请可不是这么容易妥协的,强作镇定道:“那日在公主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28章 以己颊偎尔
“简柯在给平阳公主的药汤中参了□□,念其算吾皇姐的份上提醒了一句,公主便当即寻了个与她容貌相似的丫鬟喂下,而她躲了起来。”
之后以那公主的脾性便不高兴回去了,与其被束缚在皇宫中,自然是选择以已死之名去外边逍遥快活,筑子遥多半也猜准了。
不惜舍去一府邸的男宠面首,跟着南宫御的步伐四处奔波,如此看来这个平阳公主倒是对他动真情了不是,原本筑子遥还怀疑她是否会是南宫御渡劫之人,可是转而想到一个致命的问题,便释然。
纳兰媛定然是还不晓得南宫御才是真正的纳兰止,她同父异母的皇弟。筑子遥简直不敢想象知道真相那一刻,纳兰媛的情绪会是何等崩溃。
不过南宫御不说并非是关切到这个所谓皇姐的情绪,而是懒得跟她废话,南宫御素来不爱与外人多言,何况皇宫里那些他名义上的弟兄姐妹,于他而言是比一个侍卫还要外人。
这也就是为什么作为亲姐弟,纳兰媛却并没有认对九幽和南宫御的主要原因。
残念从楼上下来,向掌柜嚷嚷着再要一间房,可奈何此店已经满客了,残念便郁闷地走到筑子遥桌边坐下,抱怨声依旧不停,好似村头那个怨妇。
而另外二人全当没听见,任由他如何折磨耳朵。
骤然,南宫御看着筑子遥不怀好意地一笑,“此番着实为难他了,不如今夜子遥与我一间房……”话未言尽,筑子遥口中的酒水化作散状全然喷洒而出,差些直击南宫御面上,好是他及时扭了头,是以转到残念身上。
“啊!”只闻一声惨叫,其人便是一脸水花。
残念更是以此为由要求筑子遥补偿他,愣是被南宫御抢了话语去,筑子遥便眼睁睁看着眼前两个人达成协议,让残念今夜睡筑子遥房间,而他去南宫御房中。
前者倒是无所谓,然则后者,虽说是即将完婚的伪夫夫关系,可终究还是未婚,筑子遥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就这么与他待在一间房内、睡在一张床上!而这一回筑子遥的话,无效。
残念又是端了些饭菜,径直为尹智送去,骤然匆匆跑下来,筑子遥预感一丝不妙,残念道:“房里没人。”
从方才至今他们三人都坐在这里,不可能没看到一个大活人走出去,那便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