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宋辰逸带着蓝野霖走了，巫连一个人在客厅里打点滴。他脸色不太好，很寂寞很难受的样子，我应该去安慰他……”
裴楚握住他的手，帮助他放松：“你有去安慰他吗？”
“……”巫赫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我没有，我怕他说继承的事情。”
“继承的事情？”裴楚悄悄地开始使用念力，巫赫很快就回应了他，一股很奇妙的、前所未有的羁绊感把他们联系了起来，裴楚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他的脑部情况，他的念力波动，像一台自动接收信息的扫描仪。
“……他一直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想跟我聊继承的事情。我不喜欢谈这个话题，所以我进了房间，把巫连一个人留在了客厅里。”
巫赫开始下意识地朝着裴楚的念力靠拢，似乎想依靠他。裴楚集中注意力关注着他的每一丝情绪变化，开始把话题往更深的地方引。
“现在我们离开了客厅，”裴楚道，“你又回到了他给你做催眠的地方，‘那个人’给你做了你人生中的第一次催眠，在一个拉着窗帘的、黑暗的房间里面……”
巫赫平稳的情绪开始迅速地紧张、激动，还夹杂了恐惧，拉着裴楚的手瞬间握紧，握得他生疼。但是跟上次催眠不一样的是，裴楚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大脑的运转方式，有一部分脑细胞开始过度活跃了起来，以一种不太健康的程度。
“嘘，嘘，没关系，我在你身边，不要怕。”裴楚靠近巫赫，温和的念力小心地牵引着他混乱的大脑，“不用靠近他，我们只要在一边看一看，告诉我，现在房间里是什么样子的？”
巫赫过分活跃的脑细胞迅速依赖地黏上了裴楚的念力，裴楚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影响它们，这种体验太奇妙了，好像自己也从宏观的某个东西变成了微观的粒子，成了巫赫脑中的一部分。
巫赫异常的部分在裴楚的影响下迅速地镇定了下来，有些像是上瘾了一样，呈现出过分愉悦后的空白状态，脑部的活跃程度已经接近深眠的低度了。
但巫赫依然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身体仍旧保持着高紧张的情况，低声说：“我不知道……”
裴楚有了一瞬间的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进行下去。
巫赫的情绪的确很稳定，他也确定自己能够控制催眠中的巫赫的情绪走向，甚至控制到他的部分脑细胞，但是巫赫在怕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他不敢肯定自己继续催眠会不会对巫赫造成什么坏的影响。
“是不知道，还是看不见？”
巫赫的手心开始出汗，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肩膀有些发抖，瞳孔开始往上翻：“看不见，到处都是黑乎乎的，好多人在我耳边说话，你在说话吗？你还在吗？我在哪里？我……”
裴楚当机立断地抽出自己的手，在巫赫耳边清脆地拍了一下手掌，直接解除了催眠状态。巫赫骤然放松，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睁开眼。
裴楚把啤酒递给他。
巫赫还有些迷茫，喝了几口啤酒，皱着眉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裴楚等他缓过神来，举起手给他看自己被捏得发红的印子：“你劲儿真大。”
巫赫拉住了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地方，似乎是放弃了，问他：“怎么样？”
“催眠状态下我能够完全掌控你的大脑。”裴楚诚实地说，“这个是以前做不到的。”
巫赫想了一会。
“受损细胞的修复是完全可能的，如果只是普通的因为手术导致的超脑症，我感觉能够很轻松的根治。其余的能力暂时还不清楚，我猜测，我可能会往控制的方向发展，我刚才可以控制你的情绪。还有植物人、脑死亡、巫先生那种细胞老化的治疗，都有可能。”
裴楚用了“根治”这个词，巫赫皱起眉，过了一会又展开，跟裴楚手中的啤酒瓶碰了一下：“过段时间我们可以找真正的患者做治疗试试。”
裴楚无奈地笑道：“听上去很棘手。这个能力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是救世主般的存在吧。”
“你不是救世主，也没必要做救世主。”巫赫道，“一步一步来，做想做的就好。”
话虽然这么说，裴楚还是感觉到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挤过来，还有刚才巫赫在催眠期间的表现，让他连啤酒都不太喝得下去了。
他一个人背不起所有超脑症患者的希望，他甚至连自己的人生都处理不好，还在等着哪一天属于他的救赎出现，但是他又无处可躲。
裴楚把啤酒瓶放下，起身去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巫赫已经把那束康乃馨挪到了床头柜，在柔和的夜灯的照耀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美。
巫赫就站在床边，已经吹好了头发，等着他的批准：“我能跟老师一起睡床么？”
他都这么说了，裴楚怎么可能说让他去睡沙发或者自己睡沙发。或许他应该在主卧室上备两床被子，当然得等下次……反正是下次，那这次就算了吧。
裴楚给了巫赫许可，然后跟他一起瘫在了床上。巫赫的体温一直都不太高，但只要躺在同一床被子下，裴楚的情绪就会非常的稳定，入睡也很快，梦也没做，第二天早上正睡得熟，突然有人把他摇醒了，巫赫竟然已经换好了衣服，神色也不太妙：“老师，抱歉，得起床了。”
裴楚看了一眼手表，早上五点半，外面天还没亮。他开了灯，还有些迷糊，坐起来：“怎么了？”
巫赫的手机就扔在床的一脚，这时候还在疯狂的进消息和电话，一直亮着。裴楚慢慢有了不好的预感，就听见巫赫道：“老爷子病危，刚进手术室，这一次恐怕是真危险了。”
裴楚一个激灵，顿时就清醒了。
昨天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么快？！
跟他那天意外的刺激有关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哇，看到一个小天使熬夜追文还章章补分，感动，蟹蟹你们喜欢这篇又扯又黏糊又不靠谱的破文，啾
第44章 怀疑
两人顶着灰蒙蒙的天开车去了医院, 赶到手术室外面的时候, 外面的的长椅里已经坐了七八个人，看到巫赫的时候全部站起身, 一个个表情凝重, 有怀着敌意的目光落在了裴楚身上。
巫母也在，被保姆一样的人扶着，拿着手绢安静地哭着。手术室亮着灯, 透过半边透明的玻璃能够看到里面的医生和护士还在紧张的抢救, 心电仪上的数值已经不容乐观了。巫赫还算镇定，开口道：“什么情况？”
昨天给了裴楚手机的那个被叫做“景叔”的男人阴着脸, 沉声说：“五点左右突发的脑出血, 无征无兆，进手术室已经快一小时了。”
裴楚皱起眉，按照昨天医生检查出来的结果来看，明明一切都在好转，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脑出血？
裴楚看了一眼巫赫, 巫赫道：“消息不许透漏出去。现在先等着。”
“巫赫, ”巫母声音发颤，轻声说, “我跟你说几句话。”
两人去了隔壁的房间, 裴楚在那群巫家的高层里坐下。这群人几乎都是强大的异能者，带着跟常人不同的气场，谁也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在焦虑, 有些还在毫不隐瞒地朝他流露出敌意。
裴楚现在也不想跟他们说什么，紧紧地盯着手术室里面的情况。如果巫老爷子真的就这么死了，那他这个死亡前连续接触，并且产生过冲突的人就是第一嫌疑人，一旦在他的死里查出来一点什么人为的痕迹，罪名就要扣在他的脑袋上了。
巫母不知道跟巫赫说了什么，很快就出来了。巫赫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在裴楚边上坐下，按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裴楚偏头想跟他说话，话还没开口，身边好几个人突然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冲到手术室门前，贴在玻璃门上，嘴里喊着“巫爷”“不要”，裴楚也站起来，看见心电仪上的曲线已经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正在电击，观象师界七十多年的王的身体不断弹起又落下，最后变成了纯粹的肉体，连带着旁边那条平坦的直线，再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哭了起来，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压抑着哭。医生和护士站在手术台边低下了头，有人打开了手术室的门，在跟巫赫说着什么。裴楚在这样的氛围里也有点鼻头发酸，他想起巫老爷子那天在集会上的讲话，这个男人代表了观象师的一整个时代，而现在，他们见证了这个时代的终结。
巫母看着病床上的遗体，也不哭了，拿手帕捂着嘴，晕倒在了地上，现场一阵手忙脚乱，只有巫赫一个人还是冷静的，指挥医生送巫母去病房。还有人想要扑到病床前面，被拉住了，巫赫站在巫老爷子的尸体前面，道：“大家都冷静一点，爷爷一向喜静，让爷爷安安静静地走。”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大部分人都收了声音，红着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病床，又看着巫赫。那个景叔哽咽地说：“巫少爷，我们这群人跟了老爷子一辈子了，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昨天明明还好好的，我不接受……”
巫赫还没说话，另一个人激动地说：“先把裴楚控制起来，前天他来看巫爷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地攻击了巫爷，之后还跟医生说不能检查脑部，今天就突发了脑出血，把他控制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