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姐曾告诉她,当年南国都城的雪厚到半人高的地步,便是皇城都有人冻死。后来民间有影影绰绰的传言,说那是因为天公发怒。
为的是南国先太子于行宫里淫`乱后宫,勾结皇妃,被六皇子撞破后铤而走险的逼宫。至于那六皇子,便是如今太子,将她一旨送往燕国的夏琰。
开年按祖制是要休朝数日,乔蔓与乔锦笙便在诡异的平静里过完了三天。期间唯一的大事就是那封给南七公主的诏书,乔锦笙说认义妹算是家事,于是诏书也过了她的眼。乔蔓不动声色的笑,心想自家亲妹妹起的名字还真是省事啊。
说起来,自被刺杀后乔锦笙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上虽未提起,却也再未在乔蔓跟前批过折子。
亲妹妹……乔蔓垂下眼,她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整整三日,她都在仔细翻捡着自己和皇帝舅舅——或者说皇父——相处的片段,越想越是心惊。
最后,又通通定格在年幼时景宁帝带她上街、端阳长公主罚她抄《礼》之事上。
这一次,在脑中浮出景宁帝面对自己宠溺的笑时,乔蔓心底一丝波澜都未起。
她总算明白了景宁帝对母亲的放纵和母亲面对自己时的决心,偶尔乔蔓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太过没用,才害得母亲一片苦心白费,天下最终仍交付到旁人血脉手里。
乔蔓很想将心比心,可她无论如何都无把自己放进长公主所处的境地里。只有一条,乔蔓几乎是下意识的认定母亲该是恨着景宁帝的。
我是她的女儿。
乔蔓眼神漠然。如果自己做不到从乔锦笙手中抢回那把椅子……那么,至少可以毁了它吧?
昭阳公主的手指无意识的在桌沿划拉,等回过神时,乔蔓便看到指甲上端白色部分已有了些裂痕,映在眼中煞是刺目。她拧眉,想了一回还是下了决心。
“来人。”乔蔓扬声唤道。今日是端宁二年的第四日,乔锦笙一早上朝去了,留在永宁宫之人是自乔锦笙登基后就跟在端宁帝身边的女官,她在更早之前便被乔锦笙收作心腹。此刻推门进来,恭恭敬敬的行过礼,才道:“公主有何吩咐?”
乔蔓见到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更是不喜,只是也没说什么,将手伸平递到对方眼前道:“去找个机灵点儿的。”
女官眼皮一跳,接着就瞅到原本修剪圆润的指甲上裂出的痕迹。
她能被乔锦笙留下看着乔蔓,自然对两个主子间的关系知道个七七八八,再结合起平日皇帝陛下可是恨不得亲力亲为起眼前这公主身边所有琐事……女官不由就想起当日永宁宫的惨状。
乔蔓已拉高声调道:“我说的话不是话吗?”竟是带了隐隐怒气。
女官咬咬牙,应道:“奴婢这就去。”
乔蔓这才笑了,她收回手,拇指在指甲裂了的手指上拨了拨,眼见对方快退出去了才道:“还有,把南七公主……嗯,夏绮,给我宣来。”
女官的步子顿在远处,踌躇着说:“可陛下的意思是,公主得在永宁宫里养病啊。”
她话音未落,耳边已响起“哧”的一声。女官暗叫不好,果真,乔蔓下一刻已道:“陛下的意思是,既然认了南七公主作小妹,这就算家事了……绿竹,我不为难你是因为我不想,有些事不是看你愿不愿意的。咱们陛下的性子你知道,只要做了,就是死路一条。”
绿竹的手指扣在掌心里,过了许久,才道:“南七公主……”
“那是我的意思,”乔蔓打断她的话,“自陛下后我再没别的妹妹了,总归她是在宫里,见一见又何妨?”
绿竹阖上眼睛,说:“奴婢明白了。”
乔蔓微微一笑:“我是真的不想为难你,不用找人帮我修指甲了。还有,给你们陛下传话时记得帮我加一句,”她侧过头,像是在思考什么,“夏绮都十四了,她的婚事也该准备起来,免得有人说我大燕连个小姑娘都要薄待。”
绿竹站在原处重复了遍她的话,乔蔓听罢颔首:“去吧。”
她和绿竹说了那么多,其实有用的只有一句。
有些事情,哪怕绿竹没做又如何?就乔锦笙那善妒的性子,哪怕当时不以为意,后面也会变本加厉的讨回。
绿竹既是跟了乔锦笙那么久,这个道理也该明白。她的陛下在朝政上从不偏听偏信,可在永宁宫……乔蔓眼神一暗,颇觉无趣。
她倒不担心乔锦笙听到自己见南七公主会是什么反应。总归绿竹定然是要先报了她再看要不要去宣夏绮的,今天能不能见还是两说。
果真,绿竹正在和小宫女吩咐:“你们两个往陛下开朝会的地方去,唔,现在说不定已经下朝了。也没什么,柔嘉,见了陛下后就说……”把乔蔓的话重复一遍,“柔惠,陛下若是应了,你就往南七公主哪儿传旨。”
两个小宫女一齐屈膝,绿竹想了一回,觉得没什么别的事儿了,便放人离去。
她重新站回自己方才的位置,心底浮出方才不经意间看到的昭阳公主容颜。绿竹进宫数年,此刻去想景宁年间的昭阳公主时只能依稀记起个明艳动人的影子,接着是整整一个端宁元年的娇楚可怜。
不过今日看来,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绿竹咬着下唇,暗道不管怎么说昭阳公主都是很好看的啊,难怪……陛下那么喜欢她。
☆、锦绣
前几日下的雪早已融化,抬眼望去时正是晴空万里。
乔锦笙像在细细品着碧蓝的天色,直到两个小宫女跪的膝盖酸痛不堪,才悠悠道:“她想见南七公主……”回过头,“去宣就是了。”
女帝声音飘渺,一如累到了极点。柔嘉眨了下眼睛,口中随柔惠一同领陛下口喻。远方传来了模糊的笑声,端宁帝又问:“公主怎么样?”
柔嘉答:“昭阳公主自陛下走后便一直歇在卧房。”
想了想,又道:“公主有传绿竹姑姑进去……”
乔锦笙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哦?”
柔嘉说:“绿竹姑姑出来后唤过奴婢和柔惠,着奴婢二人往陛下这儿来。”
居高临下的那人嗓中含了笑意,甚至带着薄薄的宠溺,自言自语:“她倒是擅长这些,乖乖在永宁宫给朕整顿后宫不就得了。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瘦成那样。”
乔锦笙想,自己抱着姐姐时都觉得被骨头硌的发疼。只是自己又没什么后宫,若说调`教下人……
端宁帝眼神一暗,蓦然记起先前乔蔓身边的一众宫女。跟着姐姐时间最久的玉梨受过千刀万剐,其余也皆落不着好。遗憾的是到底被逃出去一个,也无妨,总归她也闹不出什么花样。
有人为她卸去指甲套,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直直撞入乔锦笙眼中,她撇过一眼,心情说不出是欢喜还是憎恨。
可这么淋漓的颜色分明是姐姐最喜欢的。
和一帮朝臣拼心计拼了半日,早已习惯的事此刻却教乔锦笙分外疲惫。那群人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像在含沙射影,原来一夕之间不止是姐姐变得眉眼凌历?
端宁帝认真反思了许久,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她一边回忆近日来的大事小事,一边说:“摆驾……永宁宫。”
乔锦笙面上重新挂起甜美的笑容,她心下暗道这不是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吗?总有一个人在家等你。再念及南七公主,或说大燕的信阳公主夏绮,乔锦笙瘪瘪嘴,颇觉自己种苦果再自己吃下去。
但指明要一个和亲公主这事儿倒不是因为和姐姐赌气的缘故,细究起来,她不过想知道自己若是踩国过底线……南国会怎么办。
事情实在太过顺利,以至于结果愈发扑朔迷离。送亲的队伍来了,在两国的国土上游过一条鲜红的龙,可那顶轿子里坐的偏偏不是探子调查中那个身为废太子胞妹的五公主,反是未满双七的小姑娘。
乔锦笙茫然了片刻,转眼去看南七公主,只觉得烫手。
她忍不住想,现在的南国究竟是真的国力衰弱至此,还是另有图谋?
可无论如何都得给出个交代,认作义妹算是权宜之计。女帝靠在身后的软榻上,既然是家事,那交给她的皇后去办,也是理所当然?
姐姐要见外人了,女皇陛下很惆怅。回过神后又心中发狠,早晚有一天要把乔蔓锁在笼子里,教她每时每刻都哀哀的叫着“锦笙”,眼神迷蒙皮肤白`皙唇瓣嫣红。
乔锦笙换了坐姿,神色冰冷:“怎么还不到?”
乔蔓如愿以偿,见到了南七公主。两人言语交锋,南七公主不卑不亢,乔蔓若有所悟。
夏绮如愿以偿,给燕帝留下乖顺不争的好印象。
乔锦笙如愿以偿,姐姐在夏绮离去后软软的靠在自己怀里,扬起手给她看,还说:“锦笙来帮我修吧?”
她心疼的回道:“姐姐真是,这回是指甲下回谁知道会不会是指头?”眼睛一弯,“都说了,只有我一人能弄伤姐姐。”
☆、锦绣
“……”乔蔓只当做没听到。
乔锦笙挑了挑唇,语带宠溺:“好啦,听姐姐的。”
乔蔓莫名寒噤。
两人借修指甲之名很快滚到了一块儿去,端宁帝面对心爱的姐姐时没有半分抵抗力,乔蔓心怀异念,不过数下就把人撩拨得呜咽不止……虽说她自己也差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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