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导:“你想怎么改?搭戏的演员杀青的差不多,早就离组了,现在可不好再叫回来,估计都已经上戏。”
对于这些,左谨心里是清楚的,在来找陈导之前,就已经想好。
左谨:“只需要顾兮枫和顾兮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在街角不期而遇。”
陈导镜片后的双眼眯起,笑她:“你这是夹私货了啊,不过......”
左谨静待他下文。
陈导:“不过,如果两人相遇,和之前剧情矛盾了,再者,顾兮月虽然对顾兮枫是好的没话说,可对其他人,那可是实打实的心狠手辣。”
剧中的顾兮月,行事果决狠辣,手上染了无数先进分子的血液,二人活着见面,只能是拔枪相向,何来姐妹情深的温馨。
左谨唇角微勾,缓缓道:“是在梦里。”
陈导双眼大睁,里头亮光闪烁,示意她继续说。
左谨:“顾兮枫虽不知顾兮月为她做了什么,可到底是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在心底深处,还是渴望与妹妹的感情似从前,想见到妹妹。”
陈导频频点头,最后在她说完话时,打一个响指:“我有灵感了,我要把顾兮月写死,然后你在梦里与她遇见。就这样定,漂亮啊!”
陈导脑内灵光闪动,当即就起身走回屋子里,翻出纸笔开始修改结局。
左谨微怔过后,摇头失笑。
自己来这里,不是让陈导把结局改回初稿。快步跟上去,想打消陈导突生的灵感。
可人刚刚张嘴,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的陈导,赶紧咳嗽一声,朝男助理使眼色,让他将人请走。
男助理想哭,他就是一助理,哪里能请左视后走人,当即两眼一翻,缩头遁到门外。
助理不靠谱,陈导只好自己来,摘下眼镜擦拭,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左老师啊,你看这顾兮月,可是杀了易家二少一家的人,也就是顾兮枫公婆一家。她们不仅是党派不同,更是有血仇,无缘无故做梦总是不好,得有一个契机。”
左谨:“陈导......”
“你不用说,我都懂,结局就这么定了,你不用有任何担心,不需要其他演员,就你和温老师。”陈导脑内结局的画面已经有了,“在原结局的基础上,通过顾兮枫的独白,简单带过顾兮月的死亡,不需要实际镜头,淡淡的、轻轻的,能敲碎人心的细微情绪。”
陈导在原地转圈,已然是所有心神,都陷入构建的画面中,他的声音继续:
“这就是顾兮枫做梦的契机,在梦里,顾兮枫见到顾兮月,她们姐妹二人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站在河对岸,河风吹起衣角发丝,朝对方浅笑,融在日落的万里霞光中。到此,画面淡出,【枫月泪】全剧落下帷幕。”
说完后,陈导双手一拍,兴奋地冲出门,拉住躲屋外的男助理,“马上给外联制片打电话,马上去找一条风景秀丽的大河,明日落日余晖的美景下要用。”
“好的好的。”弱小的男助理拍着他的手,觉得自己再被他勒着衣领,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嗝屁。
到了夜里,片场各部门忙着,准备着最后一场夜戏。明天再熬半天,就要彻底杀青,各个浑身轻松,干劲十足。
街面灯火起,明明暗暗交替着黑与红的极致。
演员在走位,摄影机在调整机位,毫无滤镜的镜头里,显示在监视器中,质感真实,细节清晰,一帧一画似电影。
这场戏的背景,是在1921年7月末,全国各地共产主义组织代表,在上海望志路106号开会,隐藏在背后虚构的故事情节。
拍摄开始:
拍摄:42集22场,夜外,街道
主要角色:顾兮月、顾兮枫、黄包车夫、钟表铺老板
内容:顾兮月递信
场记在镜头前打板,拍摄正式录入。
夜色里灯火璀璨,街面、店铺,人来人往,热闹不输白日繁华。
黄包车夫,短衣大敞,汗水从额头一路落下,猫着腰铆足劲拉车跑,遇到前路有轿车行驶,便停下避让;有行人挡路,便大声吆喝着提醒。
坐在黄包车上的顾兮月,神情寡淡,双目微阖着沉思。
黄包车夫拉着她,在路口拐弯时,好心地提醒一句:“这就要拐弯了,您可要坐好喽。”
车上的顾兮月淡淡地“嗯”了一声,半阖的双目睁开,瞧着街边夜景。
视线不期然扫着顾兮枫,她正走向一家钟表铺。身形与之前相比,消瘦了许多,周身温柔之气也散了不少。
顾兮月收回视线,微微叹息,随后道:“将车拉到前方阴影中停着。”
车夫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抹一把脸上汗水,爽朗地应着:“好嘞!”
即将踏入钟表铺的顾兮枫,回头向外扫了一眼,见着无可疑人之人,才抬脚迈进。
顾兮月隐在光的阴影中,斜倚着瞧钟表铺的牌子。
半晌,不见人出来,在黄包车夫好奇的注视下,顾兮月朝他招招手,递出一个时辰前写好的纸条,同时还有打赏的三块大洋。
车夫双眼一亮,立马从地上弹起。
隐在黑色车篷下的顾兮月,低声交代,“拿着这张相片,去斜对面的钟表铺,将纸条亲手交到这人手上。她姓顾,进去后,若是没有见到人,可压着声音,朝楼梯口喊上一喊。”
顿了顿补着:“若是她要问是谁递来的,你告诉她,是一个...想吃了她的坏人。”
黄包车夫因她后半段话愣住,随后借弱弱光亮睁大眼瞧照片,随口说一句:“这相片上的人,长得真俊,和您真像。”
“你眼神倒是好!”顾兮月唇角微勾,懒懒地向后靠去,声音幽幽空灵:“去吧!”
车夫乐滋滋地穿过街面,差点儿和一辆轿车碰着,被人从里头呵斥几声。
靠在黄包车里的顾兮月,发出叹息:“时也命也!”
进入钟表铺的黄包车夫,被穿长衫的老板拦住,“你贼眼溜溜,这是寻谁?”
黄包车夫笑得憨,拿出照片询问:“老板好,您瞧见这姑娘了吗?她刚刚进来。”
掌柜看到照片,面色微变,瞳孔急缩中后退半步,防备地打量他:“我刚刚低头修表,没太注意这位姑娘,是否来过。”
黄包车夫也吃不准老板的话是真是假,可想起刚刚客人交代的话,忙转身朝楼梯口喊着:“顾姑娘,在吗?顾姑娘在吗?”
老板急了,忙上前捂住他的嘴,免不了一番挣扎缠斗。
楼上的人听到动静,先后探头向下看。
穿青色长衫的儒雅男子,朝顾兮枫说着:“这车夫,是来找你的,可是这儿暴露了?”
顾兮枫也不知下面情况,朝几人道:“我下去看看。”
几人点点头,叮嘱着:“小心!”
顺着木质楼梯走下的顾兮枫,站在最后一阶上,示意老板将手给松开。
问他:“不知您是谁?可是要找我?”
得了自由的黄包车夫,拿着照片和人对照,裂开嘴笑着:“一模一样,是找姑娘您的,有人托我将这纸条,亲手交给您。”
顾兮枫没有去接,视线越过他看向门外,随后收回才下了最后一阶,接过展开细看,上头尽是歪歪扭扭如毛毛虫的字。
看明字意,捏着纸张的手指,不由紧了紧,在重新卷起时,头抬也未抬地问车夫:“刚刚,是谁让您送的信?”
黄包车夫朝外看一眼,笑着回:“是一位能吃了姑娘您的人。”
楼上楼下竖着耳朵听的几人,不由微微一愣,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黄包车夫办完事,就惦记着他的车,人也不多停留,捏着照片腿脚飞快地跨出钟表铺。
顾兮枫抬脚欲跟,却又停住,示意老板去看看。
人折返回到楼上,在几位同志面前,重新展开纸张。
几人默默看完,皆是面色大惊。
【这车夫是我们的人吗?】
【我看他这憨劲不像,应该是有人雇他,可那人是谁?】
【不管是谁,看字迹,是不想露面】
【且不说这消息是真是假,能找这么憨的人来送信,想来也不是一个严谨的人,恐是有诈】
【信上说,在今夜,法租界的巡捕,会到望志路106号去巡查,让里头开会的人迅速撤离】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顾兮枫望着那如小儿所写的字迹出神,待几人声音渐停,才接着:
“我现在赶去望志路,与那儿接待的同志说一声,是真是假也不容耽搁。”
儒雅的长衫男子赞同道:“不知这是否是旁人设的套,我们几人分开赶去,确保万无一失。”
几人赞同:“好!报信成功的第一人,在门外柱上一米处划一道勾。”
商量好的几人,下了楼梯,店铺老板也正好回来。
顾兮枫问着:“可有见到人?”
老板摇摇头:“只来得及瞧到黄包车的黑色篷子。”
递信成功的黄包车夫,按照车上客人的话,改变行车目的地。走街串巷,越来越深,人也越来越少。
许久后,黑暗的胡同里,走出来的,只有神色寡淡的顾兮月一人。
踏着幽幽月色,消失在一盏孤灯照着的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