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为大人挡了一箭唯一的愿望,便是请大人替我找到爹娘,却没想到,今日竟然是成了大人威胁我的把柄!”
“不管你今日如何说,阿阳,本候只问你一句,你爹娘的骨灰你可还要?!”怀安候仗着自己对安阳的了解,知道他年幼便和爹娘失散,又一向因为那绝色容貌府中其他下人排挤,所以对自己的爹娘格外的憧憬过,而她选择用这件事来威胁他。
“我不要了!”安阳说出这句话后,看着怀安候陡然大变的脸色,笑嘻嘻地说道:
“大人既然能想到用我爹娘的骨灰来威胁我,又如何想不到以当年我在临沂王府的盛宠,如何不能让临沂王为我寻到爹娘?!”
“那是因为……”怀安候险险克制住自己几欲脱口而出的话,眼神第一次有些闪躲的不敢去看安阳。
“那是因为什么呢?”安阳反问了一句,然后一举击破了卫玉原本用符纸化成的屏障,缓步朝着怀安候走来,脸上带着疯狂而诡异的笑容:
“我来替大人回答吧,那是因为我的爹娘便是被大人所杀!他们早已丧身于那一片火海之中,所谓的骨灰不过是大人从那里抓起的一把沙土罢了。”
“你……”听了安阳的话,怀安候登时便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大人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吗?这还要多亏了大人将我送给临沂王啊!我也宠我至极,我要什么都会给我,不过是打探打探一个被有心人隐瞒的真相罢了。”
“而作为有心人的大人您,当年又为何要叫我们一整个村庄的人都杀死,独独留了我一个?!这个问题我想问大人您很久了!”
安阳如同正常人一般的朝怀安候走来,原本几欲膨胀的煞气随着他的步伐缓缓收拢,由于它漂浮的高度离地面极近,打眼一看,怀安候竟然觉得是一个真正的人朝自己走来。
明明这十年来自己养育了阿阳后,用这养育之恩将自己原本内心的愧疚给催眠的所剩无几,可怀安候看着安阳此刻无悲无喜的朝着自己走来,那所剩无几的愧疚又在顷刻之间勾起,又渐渐的扩大,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安阳的眼神。
“难道这个问题大人又不知道了吗?又要我来替您回答吗?”安阳的步伐看似缓慢,可其实走得很快,没过多久便已经快要走到怀安候的面前,只见他抬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轻声说道:
“是因为这张脸吧,银子,财宝,美人可是在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之间广为流通的呢。”
“可怜我爹娘,不过寻常农家百姓,却不想因为自己孩子一张被上天所眷顾的容颜,而惹来杀身之祸!”
怀安候看着安阳轻笑时那格外生动地绝美容颜,有一瞬间的晃神,随后声音带着几分沉重的问道:
“这些事,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怎么大人想不认账吗?!堂堂七尺女儿!连自己做过的恶事都不敢认!”安阳走到了怀安候的面前,疾言厉色的斥道。
怀安候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然后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安阳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说道:
“我认!我当然敢认!这一切确实都是我做的!”
“原来真的是你!”听到怀安候的话,安阳面色一厉,直接扑过去掐住怀安候的脖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你要杀了我的爹娘?!又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回来?!又为什么要把我养这么大?!你可知道从我得到这个消息后的每一日都是何等的煎熬!”
“咳咳!”怀安候被掐得面色瞬间青紫起来,不住地咳嗽着。
卫玉没想到自己一个不妨还好,便落入了安阳的手中,看着安雅安面目狰狞的样子,卫玉也不敢再刺激他。
只是由小青画成的符纸只有那一张,还是被她攒着,一直舍不得用的,若非是此次事发突然,卫玉也不愿意用。
到底安阳还是对怀安候手下留情,没过多久怀安候便感觉到自己颈上的压力稍减,随后怀安候眼神复杂地看着安阳,轻声问道:
“我杀了你爹娘,你为什么不继续动手杀了我?!如今你是鬼魂便是杀了我也不会有任何事。”
“是啊,为什么不杀了你?”安阳缓缓地松开了手,惨然一笑后退一步:
“因为,自始至终我都记得在那个寒冷的夜里,是大人将饥寒交迫的我牵起,喂我喝热粥,给我披狐裘……我的爹娘没了,可大人却如再生父母,可笑,真是可笑!”
怀安候摸着自己有些刺痛的脖颈,看着安阳的眼神,带着些许温柔:
“阿阳乖,不要闹了。这次我请的大师是有真本事的,我请他送你去轮回好不好?”
安阳狠狠地摇了摇头,盯着怀安候说道:
“我不要轮回,我只要大人来陪我!”
怀安候沉默了,随后,她回视安阳:
“除此之外,阿阳便没有其他的心愿了吗?”
“我只要大人。”安阳固执的重复道。
“好。”怀安候点点头,轻笑:“既然这是阿阳所愿,那么,我同意。”
然后这话说出后安阳还没有什么表示,反倒是一旁的正君慌慌张张的走过来,挡在怀安候和安阳中间: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从你当初到妻主身边,我便知道你是一个不安分的!现在看来果真没错!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个白眼狼”
“当初若非是妻主救了你,你早就冻死在那个村庄了!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个白眼狼!”
“你!”安阳正要说些什么,可却被正君粗暴的打断了。
只见正君仿佛母鸡护小鸡一般地挡怀安候的面前:
“十年前妻主还不曾封侯,十年前金州那场大瘟疫至今还有不少人记得,而妻主便是负责那场大瘟疫后才被陛下封为怀安候!”
“而你便是你所在的那个村庄在那场大瘟疫中仅存的!妻主见你可怜,才把你带了回来!”
“我不知道你刚刚所说的那些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只是我只知道告诉你这些消息的人一直都在断章取义的误导你!你被骗了!”
正君一番话让安阳瞬间愣在了原地,他的神情仿佛有一瞬间被凝固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后,又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可是曾经有人亲眼目睹过那个村庄还有活人的存在,便已经被烧掉了!”
“那是他们自己动手的!他们将熟睡中的你交给妻主后,所有村民便聚集到了村中祠堂,将祠堂大门锁上后自焚于祠堂!”
听到这里,安阳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走了,勉强还留了一丝心力支撑自己不要倒下去,他转过头,愣愣的地盯着怀安候求证道:
“大人,大人!正君所说的都是真的吗?!”
怀安候沉默地点了点头,安阳见状只觉得心酸的厉害,若是他为人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只怕都要落泪了吧,只是现在他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不告诉我?!”
“告诉阿阳你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个人痛苦罢了!世人都只看我封侯的风光,可这十年来我一直都还记得,在那场大瘟疫中,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他们挣扎求生的模样!那一幕,一幕日日都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的封侯是那万万人的命换来的!我,受之有愧!”
怀安候低着头缓缓地说着,平时身为女儿家的骄傲在这一刻尽数消失,一滴清泪顺着她低头的动作缓缓滑下,深深的砸进了地上的黄土里。
“你是我从那场大瘟疫唯一带出来的,你的存在让我无时无刻不会想起那场大瘟疫!我想你是那场大瘟疫中所丧生之人的化身吧,既然你要我这条命,那你拿去好了!”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想要这样,我不想要这样!”怀安侯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在了安阳的心上,他捂着头疯狂地摇头着步步后退,只觉得自己心中一直坚定着的信念,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与此同时,原本加注在他身上那浓厚的鬼力在缓缓地退散,那紫黑色的煞气以卫玉可见的速度,渐渐的在空气中消散。
“啊!”没有了鬼力保护的安阳被刺眼的阳光一照,那灼热的痛感,让他顿时惊呼出声。
卫玉连忙打出一道符纸,稳固住安阳的魂体,然后将安阳带进了一片狼藉的正厅之中。
而邵青连忙紧随其后,剩下的怀安候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才缓缓的跟了上去。
等到怀安候他们进到正厅后便见刚刚几近凝成实体的安阳,不知为何,此刻他的身影已经略显透明,看到怀安候进来后,安阳对着他虚弱一笑,问道:
“我心中的执念已消,今生恐怕做不了鬼王了,在我离开之前,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大人。”
怀安候听到安阳的话,顿了顿,然后颔首道:“你问吧。”
“我想知道,把我送给临沂王是不是大人的本意?”
听到这个问题,怀安候有一瞬间不知如何回答,最后便见她皱了皱眉,有些含糊的说道:
“是也不是。”
安阳听到这个答案后,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头。一旁的正君看着两人这副模样,又是狠狠的瞪了一眼安阳,这才脸色难看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