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重要的宝物,必是大能相争,大师兄他……”
葛慕云摇首:“对我们是至宝,对大能来说却是一般了。现在世间流传的龙宴之酒多是假物,所以尽管每次都要争抢许久,但去的修士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金丹。大师兄还是能应付的。”
晏重灿点点头:“所以伤他的是?”
“据说是役灵宗的两个金丹真君,具体的我们也不知道了。大师兄是一人前去,我们所得消息着实有限。”
“明白了。”晏重灿知道再问不出什么,转而问向别的“另一件事,他的来历?”
感觉到司决体内的灵力非同寻常,且至少积压了十余年,司决不过二十出头,必定是他幼时有的。他知道这件事多半是秘密,只能从来历旁敲侧击。
葛慕云眨眨眼:“听宗主说,他是友人托孤,到宗门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是宗主和宗内十位长老一同摆阵,全力救治才活下来的。”
“友人?”
“都这么说,但又都不说是谁,师兄你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啦。”
晏重灿只能作罢:“谢谢,我知道了。”
第9章 第九章
暮色四合,泓玄宗灯火通明,晏重灿端着他做好的药膳越桥而去,“师兄醒了么?”
小竹抱着获月点头:“刚醒一会儿,我们正要送水过去。”
“我去吧。”将水也放到托盘上,晏重灿悄悄走进门,果然司决已然坐了起来,正闲翻着一卷书。
司决掀了掀眼皮,分明无甚表情,偏生晏重灿却感知到了一丝局促,不禁笑道:“师兄,来吃些药膳吧”
“有劳。”司决伸手去接,晏重灿忙把小桌子放到床上,还给他舀了一碗汤。
灯影温柔,山中宁静,不想让他在自己的目光中不自在,晏重灿便借了方才那本书在一旁看,不一会儿就看得入了神。
待意犹未尽地合上书,小桌上的碗碟早已空了。
“啊……抱歉,我这就收拾。”晏重灿脸上一热,正要收拾,就被司决轻轻按住了肩:“让他们来。”
小竹小草似是知道主人在喊自己,立即跑了进来,利落地把碗筷带去庖屋清洗。
“你现在可困?”晏重灿探了探脉,关心道。
“不。”
“那……”
司决从他手上拿过自己的书,垂下眸继续看:“请回吧。”
知道病人不能打搅,晏重灿便听他的话,悄悄出去了,小草伺机拉住他,小声问:“晏哥哥,你给主人做的什么食物?他竟全吃完了。”
将食材全细说了一遍,小草和小竹瞪大了眼睛颇感不可置信:“怎可能?这其中好几样,主人是从来不吃的,平日若做了给他吃,定会不悦。”
晏重灿也知道这两个童子厨艺比他更好,断不可能是因为自己这点厨艺便赏脸全吃完。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想着想着,思绪又偏到了司决竟然还有严重的挑食,于是愈发觉得司决这人真是相处越久越有意思。初见只觉得是谪仙乃至战神,至如今,却已像旧友。纵然他对他依然知之甚少。
纸窗映着烛火,勾勒出他的轮廓,晏重灿痴痴地看了会儿,蓦地失笑,他怕是真着魔了。
因为今天才施了针的缘故,晏重灿也不敢回山,便搬了椅子在院子里坐着,若他有什么事也好尽快进去诊治。
等夜深了,小竹小草都准备睡了时,晏重灿才敲了敲门:“师兄,我再为你再看看,顺便把香也点了。虽然你今天睡了许久,晚上却也不能不休息。”
得到应允,推门而入,晏重灿仔细地把香点好,再看了看司决的伤势,终于松了口气,尽管伤还很重,但看起来好歹没那么可怕了。
离去时晏重灿顺手就想把灯熄了,便听司决僵硬着制止:“莫动。”
晏重灿暗恼自己不记事,司决又道:“再多点几盏。”
把灯全点上,屋内霎时光亮了许多,晏重灿柔声道别:“好梦。”
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听见屋内那人也闷声回他:“好梦。”
晏重灿险些笑出声,给他多了个评价:外冷内热。
第二日照旧如此,诊脉、施针、做药膳,并且谨记着没做那几样司决不吃的东西,结果被小竹告知这次做的药膳依旧不合司决的胃口。
晏重灿简直觉得见了鬼了,明明那日在荒郊野外司决吃那粗陋的食物都津津有味,怎么现在给他做精致的美食还不行了起来。
思前想后,晏重灿决定壮着胆子去和他谈心。
“师兄,你觉得你我二人如今可还算亲近?”
司决眉梢轻挑,显是没料到他会说这种话,但又不知为何不想看那漂亮的眉眼里染上失落之色,只能道:“算。”
“那师兄可否与我真心相待?”
“此话怎讲。”
晏重灿鼓着腮帮子:“我已经听小竹说了,你有许多厌恶的食物,既然你我是师兄弟,何必要隐瞒于我?我知道师兄仁善,不想毁去我一番心意,但我只想与你坦诚相对,所以……”
“有些事,只有他们知道。”
晏重灿立马拍胸脯:“我也能知道。”
“你想与童子同样?”
“自然!”晏重灿嘴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应下了,当然也错过了司决眼中的玩味。
“既如此,君之所愿,不敢辞耳。”
司决说。
小竹小草听见了这番对话,看晏重灿的眼神几乎要把同情化为实质。
晏重灿奇道:“为何如此看我?”
小竹语重心长:“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我与师兄关系亲近是好事,为何要收手?”
小草踮着脚尖拍他的肩:“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还附在他耳边小小声:“是真的很麻烦。”
当时晏重灿不解这番用意,结果再过了几天,司决能下地了,他终于理解了小竹小草的表情代表什么。
本来司决还有良心,并不使唤他,怎奈吕赓雅爱徒心切,身在远方,还特地托了信回来,要司决代替他教导爱徒修炼,还声称知道他受了伤所以徒弟由他使唤,权当指点的报酬。
于是,晏重灿正式开始了居住在决云峰的悲惨生活。
不管屋内屋外,所有物品,甚至栽种的灵草都要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稍稍偏了一寸都能被他看出来。他的舌头也是天赋异禀,对食材的挑剔程度是晏重灿平生仅见,咸淡他尝得正好,司决却能品出盐是放多了还是放少了,火候是大了还是小了。
至于修炼一事,更是比吕赓雅还要严苛。
身为剑痴,司决既不要他背法决,也不要他练剑招,光拔剑就练了整整半个月,他还嫌不够:“过于肤浅,只拔剑一道,你至少还需再练十年。”也是从这时开始,司决还解锁了话多且毒的技能——多是在批评的时候。
晏重灿深刻理解了司决疏远人的最大原因,他相信,无论是宗门内哪个敬畏他的弟子,只要和他相处得久一点,曾经建立的形象都会全面崩溃。
但他也不觉得这不好,司决待他越来越生动,岂不是证明他越来越信任他?谁会愿意成日在亲近的人面前端着架子呢。再者,修炼时司决对他如此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也让他着实感动了好一阵。
许是觉得晏重灿这纨绔子弟——自从知道部分晏重灿的家底后,这四个字就已经在司决心里定了型——简直无药可救,等伤好到能行动自如,司决就开始了手把手的教导,每日亲自演示剑招。
晏重灿也因此多了一项饱眼福的福利。
他知道司决为了教他下了多大功夫,偶然间也大略得知司决曾经过得有多苦,真真是血海尸山、人间炼狱闯出来的人,听童子说他有时睡了还会被惊醒,那柄剑陪着司决从血里淌过来,早已人剑合一。而晏重灿此生虚活一百多岁,从没见过世间黑暗,一把剑在他眼里除去是武器,再无其他想法。
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啊。
晏重灿有时想起这事还心酸至极,所以一直学得极其认真。
而学到现在还在拔剑,与天赋无关,只与虚无缥缈的“道”有关。
“不行,起不来了。”
万剑练完,晏重灿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连声告饶。
司决也不催他,就盘腿坐在一边专心吐纳。
“燕飞峰有数坛好酒,不如我去取一坛来,今夜我们就对饮至天明?”晏重灿拽他衣角。
“为何?”
“我想了好久,认真算来,我们相识也有三月有余,却从未一起喝过一杯,更别说你还尽心教我许久,如今重伤痊愈,再怎么说我也要请你喝次酒,庆祝一番才是。”
司决却不应:“我不善饮。”
“我亦量小,但我实在想与师兄共饮一回。”
司决睁眼,看他希冀的模样,也狠不下心再拒绝,只得轻叹:“去吧。”
“谢谢师兄!”得了应允,方才还爬不起来的人一轱辘就站了起来,脚尖一点,急得直接御风去取酒。
吕赓雅的藏品自是好酒,再加上晏重灿从虚界带来的琼浆玉液,木塞一开,即使是司决也有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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