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嗔怨 (冉尔)


  司无正讷讷地摇头:“嫂嫂何意?”
  他七窍生烟,恨不能骂司无正榆木脑袋,又恼怒于这人平日里心思活络,到了关键时候就迟钝得很,于是越想越气,干脆自顾自地脱了外袍,道:“我这病除了你能治,还有谁能医?”
  他赌气般站起来:“既然你不医我,我就去找旁人,左右是睡一觉的事……”话音未落,就被司无正从身后抱住。
  这木头似的人喘着粗气,连道:“不要。”
  “你是我的。”司无正摸索着脱清未的衣衫,“是我不好,日子太久,我都快忘了你的病了。”
  既然司无正开了窍,他也就不再发脾气,转而安抚说:“与你何干?是我身子不争气,隔三差五老是……”剩下的话全部搅碎在亲吻里,司无正还是与往日一般急切,从不给他慢慢体会的机会。
  偏殿里有卧榻,他们顾不上合不合礼数,双双倒在柔软的床榻上,不消片刻满屋都是暧昧的呻吟,可惜正是情浓时,竟有人急切地敲打房门。


第六十五章 井妖(25)
  司无正还没退出来,只抬起一臂掀开床帐,哑着嗓子问:“何人敲门?”
  “皇儿……皇儿!”听声音竟然是当今天子。
  司无正又狠狠地动了两下,见清未眼角含泪,似是累得困去的模样,便咬牙抽身,潦草地穿了衣衫,替他盖好被子,这才拖拖拉拉地前去开门。
  门外还真的是慌慌张张的老皇帝。
  此时的天子早已没有了威严,蓬头垢面,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皇儿,出事了,方才张公公说……说自己是朕的嫔妃,这……这怎么可能呢?”
  许是受到了惊吓,老皇帝语无伦次道:“定是夺舍……有人夺舍了朕的张公公,不得了了,朕是不是要死了?”
  司无正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搞不清皇帝说的到底是张公公还是受惊晕厥的贤妃,但又不能让天子站在门前,便侧身请人进了屋。
  老皇帝扑到桌边喝茶,直呼:“皇儿救命。”
  可司无正顾及床上熟睡的清未,连连摆手:“陛下此言何意?”
  “那……那张公公被夺舍了,岂不是下一步就要杀朕?”
  “陛下还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慢慢道来吧。”司无正听得头疼,也不信眨眼间的功夫张公公就要杀人,“待我听完再做定论。”他的态度着实不算恭敬,言辞间还透露着丝丝不耐,换了平日,皇帝必要生气,只是今日遇到夺舍之事,非但不觉得司无正逾越,竟还觉得分外亲切。
  其实事情的起因经过甚是简单,不过是张公公回到御书房侍奉,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倒也没出现异样,所以皇帝便放松了警惕,刚欲把人招进殿内,谁料张公公突然没了声息,片刻嘴里发出尖尖细细的哭声,像是含冤而死的怨女,扑到门上疯狂地拍门。
  嘴里还道:“皇上……皇上,臣妾……有人……害你!”
  这一出闹剧将老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喊了近侍将张公公压住,自己则失魂落魄地跑来偏殿找司无正救命。
  司无正听得啼笑皆非:“陛下为何不听张公公把话说完?”
  “他既已被夺舍,我再听又有何用?”
  “就算被夺舍,也被近侍控制住了,哪里还会取陛下的性命?”
  “只是……”
  “陛下若是担心,便与我同去瞧瞧吧。”司无正见说不通,干脆起身,直截了当,“有我在,想必那邪祟不敢胡作非为。”言罢瞥了眼卧榻,心神微动。
  司无正说:“也不尽然,臣毕竟肉眼凡胎……”话说到这儿就够了。
  老皇帝果然心急火燎地追问:“可是有什么万全的法子?”
  “此番进宫,清未带了只鸡。”
  皇帝闻言,恍然大悟,显然对清未那只有灵性的鸡有所耳闻,当即吩咐宫人去他们住的偏殿把鸡给请来。在宫墙之下啄米的天下白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享受寻常人都享受不到的待遇,正扑腾着断翅费力地跑来跑去。再说司无正这边,既然要等天下白,也就不急着离开偏殿,他们这一耽误,倒把清未耽误醒了。
  清未原本就不怎么需要睡眠,只不过是许久未和司无正亲热,乍一折腾略有些不适应,囫囵睡了一觉,睁眼竟听见床帐有人声,他先是慌张地缩进被褥,等听见司无正说话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却又不好衣衫不整地拜见天子,干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装睡,直到屋内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才侧身透过床帐往外瞧。
  天下白被轿子抬进御书房,趾高气扬地蹦上桌子,在皇帝的注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转悠了两圈,然后瞅准时机,匍匐着从司无正的双腿之间蹿过,直奔床榻去了。
  “真是……”清未把公鸡抱了个正着,哭笑不得地望着同样扑过来的司无正,“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司无正对着他眨了眨眼,意思是这事儿以后再说:“你若是醒了,便与我一道去前面看看,张公公似是被人夺舍了。”
  “这鸡也就听你的话。”司无正将床帐放下,又抬手把屏风搬到床前,“快些,我担心张公公被夺舍以后,肉身支撑不了太久。”
  一语成谶,先前张公公还调侃自己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说完竟真的去见阎王爷了。
  清未知道事情轻重,赶忙穿了衣服,天下白就窝在被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倒把他看得心虚起来,毕竟身上还留着司无正留下的痕迹,于是干脆把公鸡放到床帐外,这下可好,天下白虽然只有一只完好的翅膀,竟硬生生闹出一副鸡飞狗跳的气势。司无正一时控制不住,站在屏风外跳脚,顺势还向皇帝展示天下白真的只听清未的话,以塑造清未也是驱鬼大师的形象。
  “天下白。”这时清未慌慌张张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轻呵一声,闹腾的公鸡立刻乖巧地蹦到他怀里,连叫都不叫一声。
  至此公鸡的闹剧算是彻底告了一段落,他们便动身前去查看被夺舍的张公公。
  要说张公公为什么会被夺舍,就连清未心里都有些考量,一来老太监是皇帝近前的人,只要施法之人想要接近皇帝,他自然是不二人选,二来老太监似乎与贤妃娘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了这层关系,他知晓夺舍之术的可能性比旁人大了许多。总而言之,此番夺舍若不是张公公倒霉正好赶上,就是施法者早有预谋。
  他一路想着,一路走到正殿门前,老太监还被几个近侍压着,动弹不得,连喘口气都困难。
  “皇儿且先去看。”没走到门前,皇帝就不愿再往前去了。
  清未打心眼里瞧不起贪生怕死的皇帝,且不谈到底有没有危险,就凭堂堂天子遇见危险竟把亲生儿子推到身前的举动就让他颇为不齿。不过不齿归不齿,清未瞧了眼怀里不安分的天下白,心生一计。
  “陛下若是担忧,不如与这只鸡待在一起。”清未把公鸡放在地上,揉了揉天下白的小脑袋,故弄玄虚,“陛下莫要小看了这只鸡,您瞧它的翅膀,就是与邪祟搏斗时弄伤的。”
  老皇帝对如何驱邪一无所知,信以为真,公鸡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寸步不离。
  “来吧。”司无正无奈地拉了拉清未的衣袖,与他一同走到了张公公面前。
  老太监哭得满脸泪痕,嘴里一个劲儿地嚎:“陛下……我要见陛下!”
  “陛下岂是你能见的?”司无正蹲下身,从近侍手里接过一把锋利的匕首,拔了刀鞘,曲起关节挑剔地弹了弹,“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你……你是何人?”张公公听得面目狰狞,仰起头作势欲咬,又被司无正手里锋利的匕首逼退,“我要面见圣上!”
  司无正眯起眼睛:“你不认识我?”
  “不认识!”
  “当真?”司无正将匕首贴在了张公公的面上,粼粼寒光映出了老太监仓惶的神情。
  “我……我不知道你是谁,从未见过!”
  “如此甚好。”司无正瞬间变脸,笑嘻嘻地起身,把刀还给了近侍,“放开他吧。”
  此话一出,不仅是皇帝不愿意,连清未都扯住了司无正的衣袖。
  “无妨。”司无正固执己见,见皇帝不像是会同意的模样,便退而求其次,“陛下若是担心生变故,不如先挪去御书房正殿内等候,我等带着张公公去偏殿审问。”
  “此法可行。”老皇帝答允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把张公公押到了偏殿。
  “你们都下去吧。”司无正坐在桌边倒了一杯茶,“在外面守着就行,有情况我会喊你们。”
  近侍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直接听命于皇帝,只是此番皇帝并没有什么特别吩咐,他们倒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要不你们先回去复命?”司无正也看出了他们的窘境,破天荒地为他人思考了一回,“若是陛下还有别的吩咐,你们再来也不迟。”
  侍卫也觉得如此甚好,行礼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现在人都走了。”司无正接过清未递过来的茶杯,是他新泡的茶,有些烫,还不能立即喝,“贤妃娘娘,咱们有话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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