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娘的循循然,李行之又拨了昏迷不醒的平阳侯一脚,心说还是严刑拷打来的实在。
“侯爷去哪?”
李行之加快了步子,沉声道:“我去看看子慕,他受伤了。”
虽然他才和南子慕发了一场无名火,但方才“再也不管他”的想法也只不过是心里想想,李行之庆幸自己并未将那几句智障话说出口,要不然现在再去找他,那就实在是太打脸了。
第43章 心碎[捉虫]
李行之站在南子慕门前思量了一会, 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取了下来,这玩意现在带着也没什么用,还平白让自己丑了一圈。
侯爷愁肠百结地抬起手来, 犹豫半响, 还是敲了敲门:“子慕。”
那木门栓自动拉开,似有一双无形的手将门缓缓推动, 李行之先前一口一个不信神佛, 不信鬼怪, 如今却不得不信。
不过侯爷满脑门官司, 暂时还不太想去考虑此事。
李行之举步走进去, 欢喜正在床上爬来爬去,若是停下来久了,南子慕就要皱眉,欢喜一见南子慕皱眉,就怂的翻起来继续爬。
南子慕摸了摸他的后背,语重心长道:“谁让你吃的这么胖,走都走不动。”
李行之此时已经在不远处站了片刻,然而这屋子里并没有人理他, 于是他也就只能这么尴尬地站着。南子慕一开口, 他终于有机会接话, 于是忙帮欢喜解释道:“欢喜还是小孩, 对他也不要太苛刻了——况且能吃是福,我们欢喜这不是胖,是强壮。”
小欢喜似乎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绕床爬行的过程中还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南子慕的目光原本就放在他身上,他这么点小动作,自然也逃不出南子慕的眼睛。
下一秒小欢喜的屁股就被掐了一下:“小兔崽子,你指指你哪不胖?还强壮,走路都不会走。”
“你不要动怒了,他才六个月大……”李行之说完即刻就想到南子慕先前同他说的“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都会飞了。
倘若南子慕并非凡人,他对小欢喜这么严厉,那就不奇怪了……
“你……”李行之方才走来的路上已经打好了草稿,结果一见南子慕,除了一个音节,竟什么声也发不出来。
侯爷常被人夸赞,说他腹有诗书,尚且年幼时便能出口成章,今个还是第一次拙于言辞。
红玉虽然是个好大夫,但却也是一个残暴的大夫,方才在南子慕手上缝了第一针,南子慕就痛的想一脚把她踹开,他咬了咬发白的唇:“你他娘的能不能轻点?”
红玉一摊手:“这里又买不到麻药,那药难求,大多是当贡品被收入皇宫,我再回山上挖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这点小伤您就忍了吧。”
“不如我去宫里要?”李行之问。
“不必……”南子慕才开口说话,红玉一针又穿进了他的皮肤,南子慕的额角冒出了点冷汗,声音有些虚弱,“皇宫离的那么远,就算快马加鞭过去也来不及,况且也只是小伤,几针便能好。”
红玉点头:“嗯,再缝十针就好了。”
南子慕:“……你刚刚不说说缝五针就好了吗?”
“我唬你的,要不然你肯定不愿意让我缝,现在都扎到一半了,我劝你不要说话,早缝早超生,你再这样龇牙咧嘴的,我都不敢下手了。”
南子慕心说,我就是哭出声来,你也不会不敢下手的。
“行吧,你手脚快一些。”
痛感是实打实的,南子慕一把岁数了,自然不会再大喊大叫,再说这点苦比上生小欢喜那时候的痛,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不及那时分毫。
他一拧眉,李行之就也跟着锁眉,仿佛那一针一线是扎在他李行之的血肉中。盯了片刻,李行之自觉转过身去,不敢再去看南子慕那骇人的伤口。
“刚刚牛贵还没来,大虎看见那个若冰一脸惊慌地从林纪文的房里跑出来,我和大虎好奇,就去林纪文那里溜达了一圈,然后发现——”红玉略一停顿,又是好几针扎了下去。
南子慕瘪嘴:“已经十五针了。”
红玉:“红玉给大人唱一首曲解闷吧。”
没等南子慕拒绝,她就一边扎针一边唱道:“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滚你娘的。”南子慕笑骂道,把心思放在了红玉方才说的话上,“然后呢,林纪文出什么事了?”
红玉用细线在南子慕的伤口上扎了一个蝴蝶结,然后用牙咬断,接着平铺直述地同南子慕叙说。
他俩紧接着推门出来的若冰走了进去,然后发现,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林纪文消失了!
王大虎和红玉就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房间搜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重要的东西。
李行之插嘴问:“所有的贵重物品都被带走了?”
“不是。”红玉答,“恰恰相反,贵重物品都还在,但是关于这位林老板的一切信息——乃至于这个戏院子的账本,全部都不见了。”
“那你怎么能确认这些东西一开始是在他房里的呢?说不定这位林老板不是跑路,只是恰好外出罢了。”
王大虎已经把抓来的那两人绑结实了,听到这里也开口道:“这个我和红玉自然也想过,但是那林纪文的房里有一个箱子,箱子内还有箱子,里里外外套了好几层锁,然而我们将其打开后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用层层防备包裹着的,定然不会是一个空壳,正常人做不出这种徒劳无功的事,除非林纪文脑子有问题。
南子慕沉吟片刻后道:“这种‘戏院’定然不止这一家,林纪文也不太可能和他们没半点联系,既然有联系,就不可能完全没有线索。”
李行之接道:“所以能确定这位林老板已经跑路了?那为什么他会突然放下这么大一家戏院,就算他觉察了我们的不对劲,可在我们没完全暴露身份之前,他还不至于弃甲曳兵而逃。若我是这位林老板,我发现你们来这里图谋不轨,第一反应一定是先试着将你们灭口,连铺盖都不卷就逃跑,那绝对是下下策。”
“唔……李景说的有道理,他侯爷的身份只有我们几个知道,别人都当他是周老爷。再说林纪文前几天还好好的,全然没有反常之处,如若说,将这位老板吓跑的,是李景的身份……”
那到底是谁通的风报的信?
这句话南子慕没说出来,但是这里除小蓁和欢喜之外的人都心照不宣。
顿了一顿,南子慕又道:“罢了,我们先不要猜忌自己人……靠!红玉……你杀人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期间,红玉趁机给南子慕已经缝合好的伤口上药,她原本做事就毛毛躁躁,方才给南子慕缝上伤口已经倾尽了她所有的耐心,所以现在下手就粗鲁了些。
上药远远比缝合伤口要痛的多,李行之认得那种金疮药,药是上好的药,但是涂上去可不好过,侯爷的亲身实践:一开始倒上去只是凉,而后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伤口上啃咬,麻痒过后就是疼痛,痛到能昏死过去的那种。
想到这里,李行之倏然按住了红玉的手腕,沉声道:“还是我来吧,这样往上倒就是身经百战的战士都受不了。”
“给他。”南子慕都快把嘴唇给咬破了。
李行之接过红玉手里的那瓶金疮药,问:“有在锅里滚过的清水吗?”
“我……我去拿。”愣在一边的小蓁终于回了神,一溜烟跑了出去,片刻后就端着一碗水回来了。
小蓁小喘了两声,然后道:“我问过厨房了,他们说这水是不久前烧的,干净的,刚刚放凉。”
李行之将碗中的水倒掉了一大半,又往里边掺了一把金疮药,搅和均匀后半跪在南子慕床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起了他的那只手。
“手掌的皮肉太嫩,子慕又不曾干过什么粗活,这伤口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大,用不着那么大的剂量。”李行之解释完,又安慰南子慕道,“你忍着点,这药挺疼的。”
南子慕点头。
李行之轻轻缓缓地往他手掌上上药,一点也没牵扯到南子慕的伤口,然而这种痛楚还是捏紧了南子慕的喉口,他发现自己有些喘不上来气。
“放松一点。”李行之温柔道,人痛极了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产生一种自己被堵住喉口的错觉,他见过许多用药的将士都是这么痛抽过去的。
这药虽然猛,上到伤口上又疼,但之所以被推广,究其原因还是药效,只要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伤,或是体质太差,当天晚上就可避免因伤口感染而引发的高烧。而且伤口不日就可结痂。
南子慕吐出一口气,这才看见李行之给他上药的那只手在发抖,他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乐子,对着李行之揶揄道:“咋了,还晕血吗?”
“几年前我和宋辞上过战场,见过匈奴屠戮我朝一城百姓,后来我带兵压下,满目也不过蛮子和百姓交杂在一起的鲜血,人和牲畜的血并没有什么不同,我连死去百姓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李行之诚然道,“本侯并非圣人,做不到爱天下苍生,看到伤亡如此,也只能广泛的痛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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