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水目光在他脸上略微停顿,南子慕这张脸,未施粉黛,已是蛾眉皓齿,面若冠玉;离远些看,又觉得他远离红尘,往他脸上揩这些凡事俗物,是为亵渎。
“无妨,哥哥用我的罢。”剪水轻柔地在他脸上揩上面油,又轻轻推开。
南子慕按耐住想把他的嘴给黏上的烦躁,诚然问道:“别叫我哥哥,没人和你说过,你这种腔调怪恶心人的吗?”
他原想委婉些,但山神大人从前没对人委婉过,所以现在自然也做不到。
剪水哑然,确实没人这么直接地同他说过。
剪水不说话,南子慕就乖乖地让他上妆,只在剪水给他吊眉的时候皱了皱眉,其他时候都安静的一言不发。
天知道他是忍着多大的毅力,才没在剪水那薰人的香气贴过来之前跳开。
剪水作为一个风月老手,一眼就看出了他这种人是最难引诱的。看似温和近人,其实本质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自己的刻意撩拨,对这个人竟半点都不起作用。
“你闭上眼,我要给你画眼线。”剪水轻声说,人已经轻车熟路地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南子慕蓦的睁眼,要将他甩开,剪水忙按住他的肩膀,短促地哄道:“你不要激动,我站着给你画容易失手,这样面对面才更好画些。”
“是吗?”南子慕慢吞吞抬眼,语气不怎么和善,“那你快点。”
“好。”剪水第一次勾引人勾引得这么胆战心惊,他自诩是风月高手,从第一次开始,便没有失手过。寻常男子一开始还能装装假正经,后来一个个都被迷的要缴枪投降。
剪水刻意在他的腿上若有若无地蹭来蹭去,不曾想南子慕却非但不情动,还闭着眼重重掐了一把他的腰,下手没轻没重,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尔后淡淡然开口:“你的屁股能安分点吗?”
“你好凶。”剪水作为一个戏骨,眼泪几乎是说来就来,一秒钟就泪眼盈盈,可惜南子慕没睁开眼,还不耐烦道,“快点,画条线画这么久。”
也不好哭包这一口……剪水颇有些江郎才尽的感觉,打算展开最后一击,他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在南子慕的耳根上轻轻卷过,可惜上边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泛出情/欲的红。
南子慕面无表情地睁眼,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剪水方才给他拍开腮红的粉扑往他的嘴里一塞,冷冷道:“滚开。”
隐了形的王大虎老早就看不下去了,这会南子慕动怒,他就飞快地抽出手来,将剪水摔到了地上。
这个房间被红玉设了结界,就算这里边有一万只青蛙同时鸣叫,也决计泄不出半点声音出去。
剪水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怪力提了起来,然后下一秒人就已经落地,脑袋还撞到了桌角,撞得他眼一黑,一时片刻沉在头晕目眩里,缓不过来。
“疯子。”南子慕居高临下道。
剪水抬头,目光撞进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你……”
南子慕舀了两勺绿豆汤解渴,然后不紧不慢道:“让我猜猜你想做什么——因为我威胁到你花旦的位置了,所以你想勾引我,想我拜倒你的戏服下,然后为你所用,是吗?”
“……”猜的分毫不差。
剪水迎着他的目光,略带酸涩地勾了勾嘴角。
随即他撑起身子,目光诚恳道:“这是其中一点,只是……剪水觉得你不适合这个戏院子,所以特来……”
他略一停顿,饶有深意地看向房门。南子慕冲他晃了晃手,剪水一瘸一拐地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有人在监视你。”
“我知道,别废话,开门见山。”南子慕突然对桌子上的“摆设”起了兴趣,他只在这里住了不过两天,最近的脑子又都用去记正经事了,所以对昨天桌上是否有这个“摆设”半点没有印象。
小蓁看见他在玩琉璃罐子,连忙解释道:“主子,这是昨晚欢喜的爹送来的,他送来的时候已经您已经睡下了,他不让我将你叫醒。”
因着有外人在,所以小蓁改了个称呼,免叫剪水怀疑。
“哦。”南子慕将琉璃瓶子往前一推,转而对向剪水,“你说。”
剪水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平静地问:“昨晚你看见我了吧?”
南子慕略一点头。
剪水的目光幽深,继续说:“我们这不只是唱戏这么简单,给客人提供风月服务才是我们这里的主业。”
这里的学徒不乏十一二岁的孩子,南子慕的手指在桌面上按了按,没头没尾地问:“所有的学徒,包括那些小孩?”
剪水垂眸:“剪水今年刚满十七,已从事这行五年多了。 ”
他这么说,南子慕就懂了。对十一二岁的小孩下手,这就很恶心人了,他皱了皱眉,有点愤怒:“最小的孩子多大?”
“九岁。这里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签了卖身契也只为换一口饭吃,没人想过反抗。”
剪水这话说难听点,意思就是——他们都是这个戏园子圈养起来的家犬,依附着这个嗜人血肉的地方苟且活着。
剪水怕南子慕要报官,于是又急忙道:“这里如果倒了,那我们就又会回到从前那种无家可归的生活。我们这些人……除了唱戏和……再没有其他能力了。您若是报了官,别的戏院知道我们身子不干净,也不会收留我们的……”
南子慕嘴上自负,内里却并不轻狂,剪水说的不无道理,他也无法夸下海口说能安排好这些孩子的未来。
他绕开这个话题,切入正题:“你们这的常客,都是些什么人?”
“常有达官贵人前来……”剪水突然住了嘴,不敢再说下去。
南子慕使了个眼色,王大虎就掐住了他的脖颈,南子慕不自诩君子,所以向来不吝啬用这些威胁的手段:“继续说下去。”
剪水挣扎了一下,憋红脸道:“内室里有老板的眼线……贵人们做完后,有时会在一起商量朝堂之事,老板的眼线会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地抄给老板。”
南子慕的眉尖一跳。
第36章 矛盾
南子慕听完沉默良久。
剪水感到自己肩膀一松, 那双无形的手将他放开了。他见南子慕久不答话,于是又开口问道:“爷,你也养傀吗?”
“傀?”
剪水下巴和衣领一碰, 解释道:“剪水也不大清楚, 傀是炼魂师养的魂灵,自愿奉献出自己的灵魂, 可以为练魂师做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事。”
“你看我长的像吗?”南子慕抓住重点, “你说‘我也养傀’?难道有很多人都养这玩意吗?”
“也不是, 知道傀的人很少, 会养的更是少知又少, 剪水只知道朝中有人养,但不知道是谁……”
南子慕沉吟片刻,他不是没听说过傀这玩意——傀即是认主的鬼魂,自愿不再转世,靠吸食主人的精血为生,和生人连契,听他们所不能听,成他们所不能成之事。
但傀这玩意, 本质上和养小鬼没什么两样, 同是逆天之大不韪, 极易遭反噬。
剪水既说那内室中是官员私下商讨, 交换信息的地方……那那面墙想来防的不是妖邪,就是这傀了。
不对,应该说——防的是傀的主人。
剪水不自觉地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却不敢对上南子慕的视线,他继续道:“剩下的剪水也不清楚了,此次前来,只希望爷能知道……这里并不干净,您还是早些离开比较好。免得到最后他们逼您……您到时候可就逃不掉了。”
南子慕用食指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我为何要逃?——红玉。”
剪水只听到他这样说,而自己的眼前突然一黑,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
等红玉将剪水扛走之后,南子慕只手托腮,看向桌面上的那个琉璃罐子,论成色和花纹,这件都在御用级别以上,再说琉璃这种东西,件件都不同,价格就更高了。
这个琉璃罐子……想来该是侯爷的私藏。
南子慕透过半透明的琉璃壁,看见里边似有一团青色的东西在动,他将罐子移到自己面前,然后打开。
一只肉乎乎的菜青虫正在一片被啃咬出圆洞的菜叶上酣眠。
什么……玩意?
小蓁凑过来看了一眼,着实也惊讶了一把,然后说:“嗯……那侯爷应该不是送给小世子的,世子能把这虫子一把抓起来吃了。”
不是给欢喜的礼物,那就是送给南子慕的。南子慕端详了那虫子片刻,然后用方才吃蟹黄汤包的管子戳了戳那只菜青虫的背部。
虫子受了惊,开始缓缓地蠕动起来。
南子慕这才确定这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菜青虫,和其他的菜青虫并没什么两样。
“你们侯爷的脑子里是不是有绿矾?”
“啊?”
“没什么。”
南子慕从前种菜的时候舍不得将虫捉走,总觉得虫子和其他果蔬一样,是自己亲手带大的。于是既舍不得自己种的青菜,又舍不得菜青虫,于是他就常去厨房里拿买来的菜去喂虫。
所以李行之可能以为他……非常喜欢这种虫子,还拿着这么高级的罐子来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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