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筑子遥清楚,残念并不是天煞的对手,否则九幽绝不会放任一个威胁极大的人去任左使之位的。
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残念异常忠诚于九幽,加之情绪激动全然听不进筑子遥的话。
残念的功力虽在众魔之中是佼佼者,可在天煞面前未免小儿科,残念处处下风,筑子遥张望周遭全是荒野阔地,无论往哪边逃天煞都能够轻松追上,除了……
筑子遥一咬牙,令重明鸟向天煞喷出一道神火将其视线模糊,趁机拖着残念拉入了乾坤山洞之中。
天煞消去火花,稍稍迟疑了一番,不过想到筑子遥也在里边,便还是进了去。
洞中,四只沉睡已久的恶魔嗅到了食物的味道,幽幽转醒。它们的活动范围为阵法所限制,在暗处保持着沉默,蠢蠢欲动之势只待食物自己靠近。
山洞里,除了一片漆黑,筑子遥并未发觉异样。
残念身上渗透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筑子遥玩笑道:“若晓得有你这么个忠臣在,怕是九幽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残念蹙眉未语,周遭怒气依旧很重,不过与方才比起来倒是显得冷静多了,转而质疑:“即便是偷袭,区区一个天煞也不该一掌就能够杀得了魔君啊……”
这便也是筑子遥所想,接道:“不错,所以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九幽并没有死,二是他没有你想象中的强大。虽说本君并未与九幽交过手,自然也不清楚他实力如何,不过,我更偏向于前者。”
“那,尸首……”残念一个停顿,忽而听到响声,想起这是个什么地方,后背一阵冷汗流淌。
筑子遥与残念对视一眼,慢慢转过身子,只见身后一只形状肥圆、像火一样通红的不明怪物正满目贪婪地盯着他二人,它长有四只翅膀、六条腿,且没有五官。
筑子遥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喃喃轻语:“浑沌……”残念转身,届时穷奇也正看着他们,它大小如牛、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亦长有翅膀。
穷奇的旁边还分别有着两只魔兽,一只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那么另一只便是饕餮了罢,饕餮可谓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中最为贪念所生的,因为它从来没有吃饱的那一刻。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钩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铜。有兽焉,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名曰狍鸮,是食人。”
狍鸮,又名饕餮。
在这样四只凶兽的环环围绕之下,筑子遥似乎已经看到了一会儿自己的死法——尸骨无存。
天煞固然可怕,可与这四只凶兽比拟起来,区区一个天煞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他也不曾真正伤害过自己,筑子遥突然有些不明白方才为何要做出这样一个愚蠢的决定。
面对眼前场景,重明鸟也是被吓到了,躲在筑子遥怀中,残念轻声道:“你不是说这只麻雀比我厉害么?该展示展示了罢。”
“再厉害也不能以寡敌众啊,何况还是这四位仁兄……”
在二人不知所措之际,梼杌一尾巴抽过来,速度之快来不及闪躲,二人重重吐出一口鲜血。
天煞赶进来接住了筑子遥,反观残念倒是惨了,摔得可不轻。
筑子遥瞥了眼出口,被饕餮牢牢挡住,分析道:“现在我们是四对四,你们可有把握一搏?”
残念爬起来,轻虐地白了眼筑子遥怀中的麻雀,不屑道:“我看是四打三。”
说罢,听闻穷奇犬吠似的一声,四只魔兽一道向三人一鸟发起攻击。
死寂的山洞,因三人五兽的混战而惊天动地,惹得天庭乃至整个六界注目。
百年前便是紫落以一个乾坤阵压制了四大凶兽,如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虽然阵法并未损坏,紫落却也是蛮荒之外第一个晓得的,现下正匆忙向着这里而来。
麻雀般的身体终究还是抑制了重明鸟的实力,加之被浑沌的两对翅膀扇飞,成功激怒了昔日作为一代神兽的重明鸟。
纤弱的身体愈渐变大,化作饕餮般大小,朝天一鸣,声如凤凰,此鸟两目都有两个眼珠,是以世人称之为重明鸟。
筑子遥轻呼一口气,书中记载重明鸟的气力很大,能够搏逐猛兽,虽然这四只魔兽并非普通猛兽,但有了重明鸟在想必脱身也不是什么难事了罢。
残念呆滞了好一会儿,险些又被梼杌一尾巴拍飞,恐怕这一尾下去不死也残,好是筑子遥及时拉走。
只是方才梼杌打空的一尾巴扇过山洞上方的石块,将洞口牢牢封锁。
筑子遥本还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逃走,可眼下看来莫不是只有拼死一搏了?
似乎是因那一翅膀令重明鸟感到作为神鸟的自尊心收到了侮辱,筑子遥本想指望着它去对付饕餮梼杌一等,谁知竟满场追着浑沌不肯放手。
一只变异的鸡追着一只长翅膀神似猪的不明怪物,简直叫筑子遥哭笑不得。
不过,此番重明鸟怕是惹祸了,浑沌虽然看似笨拙却很聪明,沿着当年紫落为镇压四大凶兽设下的八根柱子绕圈,重明鸟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因是体型较大的缘故,将柱子撞倒。
八根柱子是乾坤的支柱,百年前压制着四只魔兽,一旦其中一根瘫倒,乾坤阵便失去了它的作用,山洞的上方被气浪冲破一个洞。
是自由的味道,久别重逢的光芒,此刻哪里还顾得了筑子遥一干人,四只凶兽争先恐后向着外界冲了出去。
那一撞重明鸟倒是不轻,也许多年尘封的缘故体力不支,又变回了麻雀大小。
筑子遥只觉双腿一软,无力地倚靠在山壁上,口中喃喃:“这下完了……”
浑沌、穷奇、梼杌、饕餮被镇压了百年之久,去了人间还不知会闯出什么滔天大罪?怕是好生不安宁了,若想再度禁锢它们,当真叫一个难!
紫落来时,四只凶兽已经全然没了踪影。
一袭紫裳翩翩,筑子遥仿若看到了救星一般扑上去,紫落顿了顿,眉间微微一蹙,“这回闯的祸可当真不小。”
筑子遥也知此番犯下了多大一个错误,低头未语。
紫落眸子扫过筑子遥肩上神似麻雀却又并非麻雀的怪鸟,轻声询问:“方才我听见一声凤鸣从此传来,可是它?”
筑子遥干笑几声,遮掩道:“怎会?它不过是只被魔种感染的麻雀罢了,想必,许是附近有凤鸟降临呢?”
“它……”残念正欲脱口而出,却被筑子遥一个瞪眼又生生憋了回去。
紫落眸底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喃喃道:“也是,重明鸟分明已被司命封印。”
见到紫落,天煞略一迟疑,不知叙旧还是如何,缓缓道:“姬公子,许久不见。”
紫落神情并无变化,平淡看着对方:“江兄,相隔饶久,孰知再见便是敌人。”
“终究物是人非,故交早已不复当初,姬兄又何尝还是那不问世事的逍遥公子?”
紫落只是淡淡一笑,却不带任何感情,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从他二人的谈话中,筑子遥倒是证实了一直以来自己的猜疑,姬汝颜当真就是紫落,难怪始终觉着熟悉亲切,可某些地方他却始终想不通。
忽而,阵阵脚步声愈渐响亮,一声爆炸,整座乾坤山夷为平地。
迎接洞中几人的却是魔族重重军队的包围,就连自以为已是魔君的天煞也为之震惊。
军队让出一条路口,黑袍红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难源紧随其后,残念欣喜,筑子遥坦然,紫落无谓。倒是天煞全然一副无可置信的模样,分明是他亲自动手的,也是他亲自查看的尸首,怎会……
☆、一剑诛神魂
九幽那双瑰丽紫色的眼眸扫过紫落和筑子遥,“二位仙君既然来了,不如多在我蛮荒歇歇脚。”
魔君九幽之名虽早已传遍六界,却除了魔族的人以外很少再有人见过其真容,自然也包括紫落。
倒不是九幽的容颜有多惊艳惹得紫落都为之震撼,毕竟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有断袖之念,紫落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深以为然道:“九幽九幽,你究竟是何人?”
闻声,九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言语。
天煞异常紧张地望向方才九幽尸首之处,竟是化作一缕青烟消散,瞳孔间不经意缩了缩,半带自嘲地冷笑一声:“障眼法。”
“你何时见本君在大殿修炼过?”白皙的面上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可眸底散发的冰冷拒人千里之外。
那时天煞从牢狱中逃出,在大殿内看到九幽正闭目修炼,便起了杀心,趁机偷袭,因是在他眼里的九幽始终还是当年老魔君庇护下的孩子,是以从未真正将他当作一回事。
殊不知,当年羸弱的孩子早已被掩埋在漫长残酷的岁月之中。
今日威风八面的一介魔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够读懂他的心?
如今人单力薄,天煞唤来天书,带着筑子遥一道脱离,残念得九幽意思而追之。
紫落看九幽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再出言询问其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