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依据,仅仅只是他的感觉而已,筑子遥暗自愁苦了一番。
见司命眉间皱起,怕是伤口疼了,筑子遥赶忙扶紧,一边不忘调侃道:“这般若被朔逃晓得该心疼了。”
司命一阵愣怔,那一瞬间,筑子遥瞧见了他面颊上的微红,收起原本打趣的笑容,略略严肃,低声轻唤:“司命……”
“无碍,无碍!”
筑子遥从未见过司命如此慌乱的神情,怕是他与朔逃之间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情。
在凡间,尤其是富贵人家里面发生倒是不足为奇,却也并不常见,熟料这九天之上的神仙也会有那混□□理的念想……只怕被天帝晓得了,为保全天庭颜面又不知会如何处置……
☆、风花雪月夜
司命做了千年的鬼君,朔逃来天庭的时间也是要比筑子遥长些,听闻他之所以可以成仙还是司命在天帝面前说的好话。那么他二人怕是早有情分在了罢,只是从未被外人察觉,想必各自也都明了。
筑子遥只是久久凝望着司命,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未能出口。
但愿他们可以藏一辈子,虽然这样或许会很痛苦,但至少还能偶尔相遇欢谈。
司命被筑子遥这样怜悯却又无奈的眼神看着浑身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道:“成美这是怎的了?虽然本君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但……”
筑子遥不忍心折磨耳朵再听下去,打断道:“我在想,天煞要的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司命既能应上天煞的话这说明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但提及这个,司命的面色转换了个神情,沉默饶久,突然一笑:“也没什么,天煞无非就是想知道本君活了几千岁是如何保养得这么好的哈哈哈!”
筑子遥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司命这分明是在忽悠他,还毫无技术含量可言。不知为何,筑子遥总觉得天庭这趟回来以后,司命始终表现得太不自在,仿佛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似乎还是不小的事儿。
司命瞥了眼麻雀般大小的重明鸟,嘟囔一声:“见死不救。”重明鸟拍拍翅膀不予理睬,飞入筑子遥衣袖之中。
此番着实可惜了天书竟被天煞拿走,这可要他如何向江易桁交代?虽说现下江易桁不在,但总不见得难源就不放他回来了罢。
筑子遥将希望的眼神投向司命,突然想起那日在山洞中的遭遇,不远处好像有个小镇子来着。
“走罢。”
筑子遥一路感慨,真不知司命是上辈子得罪了哪路大神,这旧疤还没好全又增添了一身新伤,造孽啊造孽!
司命嘴角轻轻勾勒出一抹苦笑,口中轻语:“许是前世造的孽……”
踏入镇子的一瞬间,便感到了一股极重的戾气和空寂。
走了半条街却不见一人,眼下可是大白天,当初是有鬼怪作恶,镇民害怕才全日躲起来。可那时筑子遥和南宫御分明已经收了姣多鬼怪,剩下的一些想必短时间内也不敢来犯了,那么……
筑子遥失了修为不能感受到太深的层面,便将头转向司命,“有妖气?”
司命轻轻摇头,“此地确实没有丝毫妖气,也并非冥界的上来作祟。我想,多半该是人间的山贼土匪搞的鬼。”
“不对。”筑子遥陡然推开一户家门,里边空无一人,也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心道应该不会是抢匪,倒像是……“段景!”
司命一愣,“你是说征兵?可妇孺抓去又有何用?”
“没有几个人质在手,哪里会有人愿意参兵去葬送了小命。”筑子遥皱眉,没想到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他们都没能放过,那就更不必说其他的了。
宫中有白泠儿,想必不会是因边境的问题,司命似是晓得筑子遥所想,道:“卓费的势力日渐强盛,段景难免心有忌惮。”
“可这仗势分明是要开战的意思。”司命没有说话,这便是默认了筑子遥的看法,可这些事情未免发生得过早了罢。
“硝烟弥漫,战争一旦打响便没了退路,我们能做的也唯有静观其变。”
筑子遥只觉脑袋一阵眩晕,这不是要做双面间谍了罢,那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司命望了望天色,谓然:“近日魔族的人都不怎消停,我得先回一趟冥界。”
筑子遥想了想,但有些事情他着实百思不得其解,譬如,“为何天煞可以这般轻松地取走天书?”
司命眸子一暗,淡淡启唇:“因为那本是他的东西。”
“那江易桁呢?”
司命暗叹一口气,心想告诉筑子遥一些事情应该也无碍,便道:“天煞就是江易桁,江易桁就是天煞。”
“这怎么可能……”筑子遥恍惚呢喃,饶久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温文儒雅的江易桁和一身血腥的天煞,要他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一块去。
“不日前难源突然带走江易桁,无非是因天煞魂魄觉醒在即,他一臂助之,天煞归来。不过,天煞当年只留一缕魂魄逃走,其状并不稳定,是以随时都会再次沉睡过去……”司命突然停滞,眼神间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
事后,司命将筑子遥送回了墨烬斋中,而他便也去往了冥界。
有白泠儿在,筑子遥回不去临安,那么想要做段景那边的思想工作就不容易了,战争一触即发,莫不是要他带着这张脸公然去帮卓费?
可帝都还住着一个“常腓”,这便叫人非议了。
筑子遥在墨烬斋待了几日,江易桁始终没有回来,姑苏那边也没有传来有用的消息。南宫御苏醒后不久便匆忙回了临安,姬汝颜则整日和那些个文人雅士谈笑风生。唯有一个筑子遥度日如年,不知作甚,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很久……
筑子遥望着窗外凋零的落叶,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是入秋时节了。他每日让重明鸟潜入宫中查探情况,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唯恐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此番筑子遥方寸大乱,全然不知下一步究竟该往哪儿走,只得任由幕后之人操纵棋盘。
姬汝颜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望了眼天,轻声谓然:“天凉了。”
“是啊,还忆来时阳春三月,转瞬之间便已是入秋时节。”筑子遥不甚感慨。
“来时?”姬汝颜不知有意无意,仿若不经心询问,筑子遥心下一急,赶忙遮掩。
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待在墨烬斋中,姬汝颜也是一身清闲。出生世家,只在段景一句话语间门庭败落,四散流离。纵然这般他也并无怨过谁人,更是一副无心战事的模样,何时无趣了便离开,这样闲云野鹤般的日子该是六界之中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明日便是乞巧节,药铺那王公子邀我盛宴,不知筑兄可有兴趣一道前往?”
姬汝颜参加的无非就是吟诗赋词罢了,那些只会让筑子遥无聊到瞌睡不停的宴会,想着便是好一阵冷汗。但既是乞巧,指不定会有趣些,若有佳人相伴,也不枉为一桩美事,筑子遥半思索颔首,“荣幸之至。”
为不引人耳目,筑子遥时常待在屋中而不会出去,生怕遇见朝廷的人,若被世人晓得现下有两个“常腓”便不好了。只是突然间筑子遥住在这里不走,姬汝颜是众多知道他身份的人之一,却并未过问丝毫,这也正是筑子遥心之所向。
这个看似清雅的少年,筑子遥却总觉得他并没有表面上看去的那般简单。
乞巧的月光是那般皎洁纯净,它曾见证过世间多少爱情,或轰轰烈烈,或清淡无常,或惊世骇俗。
筑子遥依旧一身素衣白裳,秀发绾成一束,论风度翩翩,觉不亚于世间任何一名男子,事前特意翻阅了几部诗文书籍,以免到时还不至于太难堪。但在晓得此番宴会的地点后,筑子遥不免有些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此地正是当下最出名的妓院——风花雪月。
筑子遥轻咳几声,用胳膊戳了戳姬汝颜,不带丝毫好气色地问道:“你确定没有来错地方?”
后者同样满目窘迫,事前他也不知“风花雪月”竟会是这么个地方。
老鸨扭捏着身子走过来,扯出一个直叫人不舒服的笑容:“二位公子可是在等哪位姑娘?”
筑子遥与姬汝颜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万般无奈与窘迫的神色。
老鸨看过的人多了难免眼尖,绕着筑子遥打量了许久,倏尔不怀好意地对着他笑道:“姑娘倒真是个好苗子,我看不如留下来?”
此话当真说得是不给他成美缘君一点薄面,这便叫人郁闷了,眼下筑子遥面色并不好看,殊不知姬汝颜暗暗偷笑。
“该是来错了地方。”说罢便有要走的架势。
见状老鸨便不高兴了,骤然肃目:“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倏尔门外冲进几个粗壮大汉,筑子遥见状不妙,不过离开自当还是不成问题的。
身边一个白影咻咻几下,粗汉纷纷倒地,姬汝颜的面上却依旧淡然自若,对着筑子遥浅浅一笑:“若再耽误下去,我们可要迟到了。”
这么一来无人再敢阻拦,筑子遥僵硬着被姬汝颜拉走了,不曾想到原来这文弱书生般的少年其实武功盖世,只他素来低调,难得有人晓得罢了,更不要说目睹,筑子遥自当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