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只怕她早已投胎,到时便难办了,再不济莫非还要将投胎后的灵魂找出来安插在前世躯体上?可这样又能如何,喝了孟婆汤转世后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人儿,哪里还会记着什么,又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觉感到伤神,左右都是为难,遥想别人神仙做得如何逍遥自在,怎的换到了他筑子遥头上就这么难了呢?当真怨天尤人啊!
筑子遥隐隐瞧见一个红色身影,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启唇道:“慕晴?出来罢。”
树荫之后,女子用着唯美的步伐摆弄姿态,待看清楚之后筑子遥才知那并非慕晴,而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容,筑子遥不曾见过此人,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下意识便唤出那个名字:“白泠儿?”
女子捂口轻笑,在筑子遥看来便是默认了。
眼下他身边没有一把保护伞,心头暗叫几声不好。
白泠儿朝他走近,筑子遥警惕万分地面对她,无论是世人口中的恶毒王后“常腓”还是慕晴所说的九尾狐白泠儿,都不是个好惹的主。
“仙君不必惊恐,这光天化日之下,我可哪敢伤您啊?”声音是那样柔美,却渗透着无限阴气,着实让人轻松不起来。
筑子遥眉间稍稍皱起,“你为何而来?”
狐狸眸子一闪,白泠儿半带冷笑:“仙君可以继续做你下凡的任务,只是这副身体恐怕仙君不能再用了。”
“为何?”
“常腓的身子,还望仙君归还于我,仙君要多好的我都可以给你,何必非要这身体呢?背负千古恶后的骂名恐怕于你也不好罢。”
白泠儿曾多次想要杀他,如今正面对峙却又骤然服软?筑子遥断然不敢相信。
白泠儿开口便是要回常腓的身体,这便令人匪夷所思,常腓魂魄早已不见踪迹,留下的不过一副躯体,于她能有何用?
问她,自是行不通的。
筑子遥淡淡一笑,“还是请回罢,否则一会儿待二位仙君回来,本君可不保他二人会对你做甚。”
“看来,仙君这是不愿相让了?”随之白泠儿嘴角轻轻勾起,“二位仙君一时半会儿间怕是回不来了,至于以后能不能回来,可得看他二人的造化了。”说罢,便大笑起。
筑子遥隐约有阵不好的预感,但这狐妖的话,几分真假孰能摸透。
渐而却是听到司命的声音,“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白泠儿大为惊诧,半眯眸子顿了好半天,神色才是稍稍有所缓和,“你们……竟然逃出来了?”分明是她亲自吩咐下去的,也是她亲眼看着他们进入的,甚至被困的情景都一幕幕尽收眼底,难不成那些都是在蒙蔽她的双眼?
海草小妖一向难缠,白泠儿并不觉得眼前的两个神仙会强大到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解开了海草妖的束缚。
司命淡淡谓然:“果然是你。”
早知慕晴前后变化定有问题,司命只隐隐觉得有人控制了慕晴致使他们上当,然后葬身水底,可惜有高人相助全然打破了那人的如意算盘。而此人,除了难源和这白泠儿外,司命再想不到第三人。
☆、说来也话长
不过眼下看来,他的猜测并无错。
骤然白泠儿冷笑一声,眼神复杂仿佛正预谋着什么,“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注定活不过今日。”白泠儿是何等敏感狡黠之人,司命和寂逢虽然如实归来却也身负重伤,她又怎会没有看出,即便他们强装无碍,却也瞒不过狐狸天生灵敏的鼻子和眼睛。
白泠儿自以为她的伤已经痊愈得差不多,加之对方二人皆受了重伤,筑子遥没有法力,她也全然不放在眼里,掌心一道光飞向司命、寂逢。
只因筑子遥现下拥得常腓之身,白泠儿倒是不敢伤他丝毫。
然则,白泠儿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对手,倘若今日只有司命或者寂逢一人,那定然在白泠儿手中输得一败涂地,可她错了,他们是两个人。
加之二人相识已有千年之久,默契自是不言而喻,联手对付一个白泠儿还是不在话下,只是有些个吃力罢了。
白泠儿又何尝不感吃累,旧伤又开始复发,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狼狈逃走。
与之相比,司命、寂逢虽算赢了,却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即便司命有着千年道行支撑,可也经不住近日里一而再再而三的伤痛。
不知巧合还是如何,恰是遇见了寻人不着而失望归来的陆梓,瞧见司命这一身鲜血,大写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寂逢始终不曾在凡人面前现身,是以在他看来这里除了司命以外,只有筑子遥一个活人,便问其故。
筑子遥磨了好会儿牙,底气不足,敷衍道:“方才有妖精……别说这么多了,救人要紧。”
陆梓这才反应过来,司命出去时穿的是一身纯净白衣,可是现在,已然全部染作一片鲜红,找不见一块干净的布料。
寂逢自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见有陆梓照料司命,便悄然离开。
寂逢告诉筑子遥,以他如今状况着实无所用事,再留下来怕是拖了后腿,便暂且先回天庭疗伤,至于司命,他会一切如实禀报天帝。
今晚无人再与之抢床榻,筑子遥自是答应。
离开前,寂逢还将筑子遥走后发生的事情都娓娓道了一遍,尤其强调水底那株蚀气种子本体,它是真的无错,却也当真难以接近,更不要说是取走或者摧毁。
不想转眼已然入夏,还忆来时阳春三月,时间过得可是如此之快。
筑子遥眉头微蹙,下凡已历经数月,可他的任务从始至终未曾进展,任由世事无常,又与他何干?
微微叹息,半妖不巧路过瞧见,慰藉道:“仙君,若是下回你再多管闲事,我便将你绑回黑山,可好?”
筑子遥脸色自当好看不到哪里去,这可哪里是安慰……可细细想来,若是当真能够从此置身事外又何尝不是一件美事,应之:“便依你所言。”
半妖开怀一笑。
她不敢奢求真正将筑子遥绑回黑山,只要仙君能够早日完成他所背负的事情,哪怕再见无期,又有何悔?
其实不然,此刻的她又怎能料知后事巨变,回首遥想今时今日,不过换作一场轻笑罢了。
近日,黑山那儿不断传来消息,难源已彻底失去耐心,发下狠话,倘若三日之内还未杀死筑子遥,便要整个黑山作魔界卷土重来的祭品。
此事小妖们自不敢告知半妖,生怕她一个冲动毁了整个黑山,可一时相瞒他们又能如何?
司命受伤,寂逢离开之际在整个姑苏周遭布下结界,道行低浅的小妖小怪进不来出得去,也便少了几分威胁。
反观黑山妖众,多次试图进入姑苏暗杀筑子遥却屡遭失败。
三日如期而至,难源并未现身,天降倾盆血雨,来势汹汹,凡雨滴碰到之处,草木具焚。
一场杀戮席卷而来,哭嚎、鲜血、哀求,瞬间弥漫了整座黑山。半日不到的时间,本是茂林的黑山已化作一片炭黑的废墟。没有人会想得到,这仅是一场大雨所致。
不仅黑山,附近村落也难逃噬灭灾难。
天庭。
天帝方才收到黑山一地骚动的消息,命人打开天镜看到的便是血雨一幕,黑山化作一片废墟,大地生灵涂炭,天帝为此震怒,命寂逢在一日之内查出幕后之人。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自是够寂逢查的。
凌王府。
“仙君,方才我从厨房回来时听说夫人也受了感染。”半妖拉扯着树上稀疏的枝叶,嘟囔道。
筑子遥稍稍蹙眉,“卓云现下如何?”
“已经多日高烧不退,想必最多也就三日时间了罢。”
这几日司命虽是醒来了,筑子遥也首先去探望,可奈何不知他又受了什么刺激,竟又失忆了,这一事变也令得筑子遥全然手足无措。
骤然想起一个念头,眼下恐怕也只能如此了罢,筑子遥谓然:“半妖,你可否能去天庭?”
半妖一愣,天庭可是她一直目标想要飞升的地方,但现如今她还是妖身,如何安然去的了?
筑子遥若有所思,取出昨日向江易桁讨来的无字天书,“我可以用天书打开寂逢设下的结界,半妖,你可否带本君回一趟天庭?”
本是天书也有载人飞行之术,但因筑子遥不会,询问江易桁若是问起缘由来,又不知要编造多少个谎话了。
半妖稍稍一迟疑,轻轻点头,却并不怎有底。
这便刻不容缓,天书轻轻一跃过空中,便截然出现一道金色光芒,愣是现下白日里不怎明显,倘若不细看,怕是只会以为自己眼花罢了。
半妖此番第一回去天庭,也不怎晓得路径,筑子遥当是疏忽了此点,以至于半妖并未从南天门进入,而是不知从什么地方直接闯入了天庭。
行速不受控制,前方仿若有个蓝袍男子,只是背对他们看不清面容,筑子遥却觉着万感熟悉。愣是在他快要想到那人之际,半妖一个不留神,是以不慎酿造了一场“飞来横祸”。
只是可怜了寂逢星君,查了整整一宿不曾闭眼歇息,万般不易才是找到了那人,正要去禀报天帝却遭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