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着她这个话,眉毛一竖, 整张脸气的通红,攥紧了手咬着牙怒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怎么, 都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你也不想想这个星期我爸就回来了几天?你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还怕被人说啊?”黄秋玲嗤笑了一声看着女人神色带着点鄙夷, 说完了, 转身就顺着走廊往出口的方向走了过去,“都已经这个点了, 咱们能别再在局子前面磨磨唧唧了么?我一天没吃饭, 现在都快要饿死了。”
女人在后面看着黄秋玲的背影,再看看被她改的短得走动时都几乎遮不住屁股的校服短裙,脸上的颜色又红又黑,但是最终所有的挣扎却又化为深深的疲惫和无奈。叹了一口气, 微微捏紧了手里的包,随即朝着那头离开的方向又赶紧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的天这会儿已经彻底地黑了,天上阴沉沉的,星星和月亮都被乌云遮掩得严严实实。
黄秋玲侧头朝身后那个正快步朝她这边追上来的女人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车呢?”
女人越看她这么个吊儿郎当的样子越是觉得碍眼的慌,从包里掏出了钥匙冲着她瞪了一眼,随即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车子开过来。”
黄秋玲没回话,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让那头赶紧开车去了。
虽然已经出了伏,但是天气还是热的。来来回回折腾这么久,她早已经出了一身汗。脸上的粉底已经被额头的汗水冲得斑驳,眼角上面的眼线也早就晕得一塌糊涂,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邋遢和奇怪。
伸手在额头上擦了一把,手背上粘粘着的粉已经变成了泥状,黄秋玲看着觉得有些恶心,忍不住皱着眉头将手上沾上的东西搓干净了,低声骂了一句:“什么鬼天气!”
站在原地没等多一会儿,听着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响声,一抬头就看见了熟悉的车朝着自己这边开了过来,黄秋玲拉开后车车门,矮着身子坐了进去,刚刚坐定,就感觉自己身边陡然飘来了一阵极森冷的凉意。那种凉意和冷气的感觉又像是有些不同,一丝一缕得,像是透过皮肤直接再往你的血肉里头钻。
黄秋玲打了一个寒颤,之前出的那些汗仿佛一瞬间就被这种凉意冻结了似的,让她冷的甚至牙齿都在打架。
双手环着手臂搓了搓,她皱着眉头朝着前面道:“妈,你把空调开那么低干什么,是想冻死谁啊?”
前面正在开车的女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被自己开到最低档的空调,有些奇怪地道:“这个天车子里要是不开空调人在里面不得闷死?已经是最低的一档了,关了你又该要说热。毯子搁在后面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冷就自己先盖着。”
黄秋玲听着那头的话,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点不满,但是好在也没说什么,伸手将塞在后面的薄毯拿出来随意地盖在了身上。
女人一边开着车,一边又透过车子的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面的黄秋玲,声音里带着点劝告:“小玲,你听妈妈一句劝,以后在学校里好好的,别再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呆在一起鬼混了。你是个女孩子,一天到晚被警察抓到警察局算怎么回事?说出去你叫别人怎么想?”
黄秋玲被那头念叨的实在是烦了,猛地就抬了脚朝着女人身后的座椅一脚踹了过去:“我正烦着呢,你能不能别叨叨了?嗡嗡嗡嗡的,烦死了!”
女人被椅子的颤动带的整个人猛地往前一冲,手上的方向盘不禁就飘了一下将车开出了一条曲线。后面准备超车的车辆看着她这古怪的操作将喇叭按得震天响,她坐在车子里赶紧将方向盘扶正了,额头上不由得就吓出了细密的冷汗。
“黄秋玲!你这丫头是不是有病啊?大马路上开着车,你踹什么踹,你不要命了?”
“哼,你吼什么?把你撞死了吗就吼!”听着那头歇斯底里的声音,忍不住就抢先拔高了声音反驳了回去。
身上的寒意还是一股接着一股地,像是突然就掉进冰窖似的,那种从四面八方将自己细细密密地缠绕住的冷就算是身上盖了薄毯却也还是无法抵挡。
微微将身子蜷缩起了一点,她声音放低了一些:“不行,我还是觉得冷,你给我把冷气关了……可特么冻死我了。”
“我在前面都不觉得冷,你坐在后面冷什么?我看你这丫头就是没事想要折腾我!”女人也被黄秋玲这一会儿的态度气的不行,怒气冲冲地骂了一声,但是到底却也还是顺着那头的意思将空调关了起来。
眼看着那头确实已经将空调关了,虽然并没有感觉到温度在上升,但是黄秋玲的表情倒是稍微缓和了一点。闭着眼将身上的绒毯又往上面拉了拉,嘟囔一句:“今天一天的被那群警察翻来覆去地问话,弄得累死了。我先在车上睡一会儿,你到了地方在跟我叫我。”
说着,也不管那头的回应了,拿了个靠枕搁在头底下枕着,没多会儿合着眼就睡了过去。
女人在前面透过镜子又往后面黄秋玲的方向看了一眼。
明明是花一般鲜嫩的年纪,但是一张脸这会儿妆容斑驳,看起来像是将年纪强行拉大了十岁,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风尘和滑稽的味道。
她才多大?还不到十五周岁啊!别的正常的女孩子还在学校里面好好读书的年纪,她现在在干什么?
化妆,抽烟,喝酒……甚至敲诈勒索!这是一个正常的小女孩能干出来的事情吗?她才这么点大就已经变成了警察局里面的常客,等她以后再大一点,这才怎么办?
女人的脑子一抽一抽的,觉得自己也是胸闷得厉害。
如果能管她自然也是想管的,但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
从上一次知道了黄秋玲这么长时间来一直跟一群小混混厮混在一起霸凌低年级的孩子时,她也好言好语地劝过,也疾言厉色地骂过,可是也不知道是她女儿正处在叛逆期,所以从头到脚一身反骨,还是她太懦弱,选择的教育方法真的太失败了,反正从现在的结果看来,所有的事情好像正在朝着一个最坏的方向走去。
而且她也不敢逼迫黄秋玲逼迫得太厉害。毕竟她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也是知道的,要是她这头骂得太过分了,她一气之下跟着那群狐朋狗友离家出走可怎么办?
想想黄秋玲那个一天到晚说着忙,一个月里也回不了几次家的爸,再想想她之前在警局门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女人鼻子一酸,不由得就觉得更无助了起来。
她知道她的女儿正走在一条自我毁灭的道路上,但是她在一旁看着,却没有半点阻止的办法。
一路胡思乱想地开着车,好在路上车流不大,算是平平安安地到了家。
将车停在小区的停车场里,女人下了车走到后面拉开车门,朝着里面似乎还在睡着的黄秋玲喊了几声:“醒醒,到家了……别在车里睡了,快下车。”
那头低低地呻吟了一声,眼睛却没能马上睁开,她坐在位子上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艰难地掀了一点眼皮朝着女人的方向看过来:“这是哪儿?”
她的声音听起来极虚弱,带着一点像是受了冻后的颤音,听得外面的女人微微一愣:“你是睡糊涂了吗,这是咱们家小区啊。很晚了,别闹了,下车吧。”
那头黄秋玲听着她的话却半天反应不过来。
她面上的表情很木,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迟钝,知道被那头拉着下了车,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这才像是缓缓地回过了神。
“妈?”黄秋玲朝着四周看了看,随即又侧头看了一眼正拿了车钥匙锁车的女人,压着声音喊了一声。
女人不知道她这唱的又是哪出戏,抬着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首先往自己的房子那头走了过去。
黄秋玲的脑子其实还是有点木的,但是看着女人已经在自己的前头动了身,迟疑了一下也就赶紧跟了上去。
屋子里头黄秋玲的爸爸果然还没有回来,让那头先在客厅都等着,女人去到厨房就给她做起饭来。
黄秋玲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突然就又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睡意翻涌了上来。
闭着眼睛,通过空气她能清晰地听到女人正在厨房炒菜时发出的声响,还有客厅里头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往前行进的动静。
就在她迷迷糊糊地仿佛又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身旁的沙发似乎又微微往下凹陷了一小块,像是有什么人静静地坐到了她身边似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
厨房的动静还很明显,不可能是她妈。她爸又还没回来,这屋子里哪来的第三个人?
是错觉吗?
黄秋玲正这么想着,突然,刚才在车里所感受到的那股刺人的寒意又突然幽幽地飘了过来,冻得她全身都一瞬间地僵硬了起来。
——怎么会这么冷?
屋子里明明没有开冷气,怎么突然地又这么冷了起来?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就在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想要重新睁开眼往周围看一看时,一道突兀的声音像是贴着她的耳廓又响了起来。
细细地,像是带着一丝幽幽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