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时候,嗓子带着发烧后的那种干涩的嘶哑:“没,没有说谎……我……我真的病了……刚才吃了药才、才稍微……”
“怂着乌龟就是乌龟,谁特么要听你说这些屁话。”
一开始笑颜如花的女孩听见那头哆哆嗦嗦开口解释,脸上瞬间又变了颜色,她站在赵一州的身后猛地抬腿朝他的腿弯踢了一脚,那头本来身子就没什么力气,这会儿突然被这么一踹,双腿一个趔趄,直接“砰”地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地面是大理石的,他被后面这一脚踢个正着,膝盖就直接和地面进行了碰撞。听着那沉闷的一声就能察觉到这一下实在是撞得不轻,就这么一瞬间,赵一州额头上的冷汗“刷”地一下就冒了出来,他双手颤抖地撑着地面,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就哑着声音叫了出来。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其余三个男孩却对他的痛苦一无所觉。
那个最先敲门的叫做丁航的男孩看着赵一州跪在自己面前,疼得脸都扭曲了的模样,脸上立刻就漫出来异常愉快的大笑来。
伸出脚抵着赵一州的喉咙将人的脸勾起来,然后弯下腰一手拽的他的头发,再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流气流气地:“还没过年呢,你这一跪算怎么个意思?跟我讨红包吗?”想了想,又嬉皮笑脸地道,“算了,你叫我一声‘爸爸’,我给你一点零用钱也不是不可以,乖儿子诶,叫吧。”
旁边两个男孩听了,似乎是觉得这样的折辱很有意思,连忙将赵一州围在中间,怪叫着起哄起来。正处在变声期的男人,声音粗嘎得仿佛几百只公鸭在耳边叫唤,刺得赵一州耳膜都在隐隐作痛。
“我让你叫,你是聋了还是哑巴了?喊啊!”
丁航等了一会儿,看着那头紧咬着牙死活不作声,脸上的表情顿时阴狠了些,手上抓着他的头发将人往上拽了拽,突然一个巴掌就抽到了赵一州的脸上。
他这一巴掌用的劲儿不小,打得那头脸一偏,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就这么直接飞了出去。
一瞬间里不光是被打的那半边脸在疼,连同一侧的耳朵也在“嗡嗡”地鸣叫。扯着他的头发的那只手不停往上提溜着,恍惚中赵一州都以为那头是想要将他整块头皮就这么揪下来一样。
“叫不叫?嗯?叫不叫?”
丁航瞧着那头还不说话,表情有些不好看了,伸了手就又给了他一巴掌。这一次打的比刚在还重,一巴掌下去那半边脸瞬间就高高地肿了起来。
赵一州实在是被打得疼了,眼泪顺着脸颊就滚了下来,嘴里呜咽着,看起来很有几分凄惨。
但丁航看着他的样子反而是更兴奋了起来,拽着他的头发往客厅的方向拖行了一路,然后将人猛地往地上一摔,伸了脚就往他腰腹上踢了过去。
“叫不叫?嗯?你再硬气,你再给老子硬气啊!”
男孩子的力气和女孩子终究是不一样的,他这几脚比刚才那个女孩力道要凶猛的多,一下一下的,赵一州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内脏似乎都要被他踢碎了似的。
终于,在剧烈的疼痛下他终于熬不住了,哆哆嗦嗦地颤抖着嘴唇,低低地就喊了那头一声:“……爸。”
周围蓦然就又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一个男孩对着丁航挤了挤眼睛,带着点下流意味地笑着道:“哎,这么大个儿子,丁哥可以啊。”
丁航也笑,伸了脚又在赵一州身上踢了踢,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五毛钱的硬币就往他的脸上扔了过去:“乖儿子,这是爸爸赏你的零花钱,拿去好好花吧。”
赵一州听着周围那一阵阵刺耳的笑声,只觉得一种强烈的屈辱感从每一个细胞中在往外拼命翻涌,他羞愤得浑身都在颤抖,却只能窝囊地蜷缩在地上流着眼泪。
“哎呀,丁航你看看你,把你儿子都给欺负哭了。”一旁的女孩蹲下身子观察了赵一州一会儿,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扬着声又笑了起来,伸手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拉起来了,带着些许恶意的将他上下打量一眼,又回头看着丁航道,“这么怂的儿子你当年可是怎么生出来的?”
丁航从口袋里摸了根烟点上了,痞里痞气带着点下流意味地道:“跟他妈不是一时没做好措施么。”
赵一州听着这颇具有猥亵意味的话,全身一瞬间都紧绷了起来。他愤怒地抬着头朝那头瞪了过去,但是没一会儿,那头发现了他反抗似的表情,抬起脚来又是望他肚子上猛地一踹。
“看什么看?”
这一下赵一州被整个踹得眼前蓦地一黑,趴在地上是彻底起不了身了。一双手吃力地在地上抓了一下,最终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趴在地上虚弱地喘着气。
身上的疼痛混合着生病所带来的发热乏力,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地几乎再也保持不了意识的清醒。微微地抬着头,从极模糊的视线里,他能看到那几个人四散着走进了他和他爸妈的卧室,再然后,卧室里头开始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似乎是他们正在里面翻弄着什么。
“哎,丁哥你过来看看,看这些东西,哟喂,没想到这小子家里还挺有钱的……啧啧。”
“咦,这是什么……哦,昨天小玲你要他过去要签名的那个吧,他还真的去要了?哇,我们说的时候签售会都应该快要结束了吧,还真去,好蠢啊他哈哈。”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相册……真搞笑,扔了吧。”
刺耳的笑声和对话声在脑子里不停地盘旋,赵一州微微动弹手指,似乎是想朝着卧室的方向爬过去:“滚……滚开……从我的家里……滚出去啊……”
但是他的声音和力气都太弱了,全身的每一块骨头似乎都不听自己的使唤,让他哪怕用尽了全力也没办法往前挪动哪怕半毫米。
那种无能为力的不甘心在心底瞬间爆发出来,他咬着牙将垂在地面上的手狠狠地握成了拳,但是却依旧什么都做不到。恍惚间,他突然感觉身边突然刮起了一阵凉风,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你甘心么。”
女孩的声音冰凉凉的,像是一根细细地冰锥从脑子里被定了进去,冻得他微微打了一个哆嗦。
不甘心啊。他不甘心啊!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赵一州眼泪往下滚落着,从喉咙里都散发出了低低的哀鸣。
强烈的晕眩感一波接着一波涌过来,就在他陷入昏睡的那一刻,他突然听到那女孩的声音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疑惑从脑子里划过,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整个世界突然就重新归于了一片黑暗,他像是暂时抛却了所有的烦恼一般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夏莎低头看了一眼已经失去了意识的赵一州,惨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点些微的难过。她缓缓地抬着头又朝着那正在赵一州的家里进行着狂欢的四人,乌黑的眼睛缓缓被一种浓郁得惊人的刻毒之色所缠绕了起来。
丁航。黄秋玲。章俊。洪勇。
她轻轻地将那几个人的名字在在嘴里低喃了一遍,眸底幽光闪烁着,唇角却缓缓地上咧了起来。
蹲下身子缓缓地抚摸了一下赵一州,然后她朝他凑近了些,整个人突然朝着他的身子上趴了过去。
丁航和洪勇将赵一州的整个房间都翻了一遍,将那些成摞的书本扔到一边,赵勇扭头对着丁航道:“这小子可真无聊,连黄书都没有,别怕不是个……”说着,将手指竖着弯了弯,然后窃笑了起来。
那头黄秋玲和章俊也从赵一州爸妈房间里走了出来,黄秋玲拿着一盒从吴秀那搜刮来的高档粉饼正乐滋滋地往自己脸上扑着粉,听着这话就笑起来:“哦,你别说,这么一提我觉得赵一州还真像……你没看他以前跟那个姓宋的小子天天黏在一块的样子吗?噫,想想就让人恶心得慌。”
丁航听着也嬉笑着:“你快别说了,想恶心死老子么?”
黄秋玲耸耸肩,又低着头对着粉饼盒子上的小镜子东照西照,眼睛里都泛着光:“诶,你别说着一千多块钱的东西用起来就是不一样,轻透又水润。想不到赵一州的妈还真舍得买。”说着,把东西就往手里拿住了,“一个都快四十岁的老女人了,皱纹一大把用这么好的东西有什么用。这些东西就都归我了。”
“喜欢就都拿着吧……诶,几点了,看着点时间得回去上课,下午的那节课那个老不死的地中海卡的严,要是让他告到我爸那里去又得听他叨叨好几天。”
“我看看……”
黄秋玲说着,一回头,突然地正看见本来应该躺在客厅的赵一州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又站到了门口。
赵一州的身材本来就很瘦小,再加上一头过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看起来就越发显得不起眼了起来。黄秋玲冷哼了一声,朝着他那头走过去,上下打量他一圈,冷笑着就开口问道:“怎么,站在这里干什么?还嫌刚才挨打没挨够吗?”
赵一州没有抬头,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吐出来的声音显得异常细弱:“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