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怒气蓬勃的一群孩子见突然有大人加入了他们的战局,一时间不由得都有些惊慌。众人面面相觑,那个稍大些的男孩先是鼓足了勇气解释道:“阿姨,您误会了。不是我们欺负他,是他先……”
“哦,我认得你,你是三号楼赵家的儿子吧?”何娴佩眯着眼瞧了那男孩一会儿,声音扬得更加尖利了些,“你都十二岁了,比我家孩子还大四岁,你这个哥哥就是这么当得?带一群小孩搞小团体恃强凌弱?”
“阿姨,我不是——”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大人,男孩被那边连珠炮似的一通批弄得一张脸红一阵白一阵,声音也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起来。
“哼,你带着人欺负我家孩子,今天被我看见了是第一次,没看见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呢。”何娴佩瞪他一眼,“今天就算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我肯定要去你家里问你爸妈要个说法,问问他们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又眯着眼扫一圈周围的孩子:“你们也都是一样,要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一群人欺负别人,我肯定要去告诉你们的家长!”
说着,伸手将崔阳拉过来,微微昂着头,有些盛气凌人的:“阳阳,我们走了。”
“哦。”崔阳慢吞吞地应了一声,随即又往后仰了仰头,绕过何娴佩的身子朝着那边的一群孩子做了个挑衅的鬼脸,直把那头的几个孩子气的浑身发抖,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着何娴佩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区最后一排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小别墅,别墅还配了院子,不少住户都在院子里养起了宠物犬。
崔阳每次从这条路上走过,总喜欢从外面拿几块石头透过院子里的栏杆去砸院子里面的狗,听着那头被砸得“呜呜”叫,他整个人就感觉有种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别砸了。”从包里掏着钥匙准备开门,何娴佩侧头看一眼正捡着石头往对面院子里砸的儿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地上的石子那么脏,别捡那个了。”
崔阳随口应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
最后一块石头拿的大了点,正砸到了疯狂地在笼子里扑腾的那只藏獒的左眼皮上方,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有血顺着它的眼睛滴滴答答地滑落下来。
像是一瞬间被激发了所有的兽性似的,那藏獒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崔阳,隔着笼子,发疯似的冲着院子外面崔阳狂叫了起来。
崔阳看着那条好像已经疯了的狗,心底虽然有些害怕,但是更多的却还是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他紧盯着那条藏獒,伸手又摸了两块石头砸了过去,直到另一边的何娴佩催的不行了,这才意犹未尽地回了自己的家。
“我爸还没回来吗?”崔阳进了屋子,似乎环顾了一圈,随口问了一句。
“大概是又出去了吧?”何娴佩见崔国胜的鞋并不在玄关,也觉得有些奇怪。
换了鞋,将自己的包放到一旁挂了起来,又侧头看一眼崔阳,“快去洗个手,刚才东摸西摸的都脏死了。”
崔阳慢吞吞地应了一声,趿拉着拖鞋便去了浴室。
洗脸台的镜子对于现在这个年纪的他还有些高,一眼望过去还没办法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整张脸。
他掂着脚拧开水龙头冲了冲手,刚准备将水龙头再关上,一抬眼,从镜子里面却蓦然发现在自己的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比自己还要矮小一点的身影。
他猛地朝身侧望了过去。
但是在他的身侧,镜子里本该有个人影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有。
崔阳揉了揉眼,又疑惑地把头回了过去,却见镜子里的那个身影却还是一动不动。
她有着一头长发,应该是个女孩。从镜子里看上去,比他还要矮上几公分,只能勉强地看到一个头顶和一点点扎得很高的马尾。
崔阳有些心慌地用眼角又瞥了一眼。
但是那里已经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妈、妈妈……”
他不敢发出声音,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镜子,只敢喊出一点气声来叫着何娴佩。
那头自然是不会给他什么回应。
崔阳想要立即离开这个洗手间,但是脚下却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样动弹不得。他的视线无法抑制地落在右下角的那一片黑发上,精神高度紧绷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一直没有动弹的人影突然缓缓地动了一下。
应该是头的部分以一种人绝对不可能做到的角度往后仰,头发往后挪去,脸的部分竟然缓缓地又在镜子里浮现了出来。
首先崔阳看到的便是一双眼睛。
没有瞳仁的纯白色眼睛,泛着一点幽蓝的光,幽幽地隔着镜子与他凝视着。
崔阳推着洗脸台往后一摔,突然就尖叫了起来。
原本坐在客厅里的何娴佩正考虑着要不要给崔国胜打个电话,突然听到洗手间里崔阳的尖叫声,脸色一变,忙起身小跑着过去看了看情况。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何娴佩看着崔阳跌坐在地上,一张脸煞白,心疼的不行,赶紧上前两步将人拉了起来:“你怎么洗个手好好的还给洗摔了?屁股疼不疼?”
崔阳这会儿却顾不上管屁股疼不疼了,他伸手攥着何娴佩的衣角,伸了手带着些哭腔地喊:“妈,镜子!”
何娴佩大概也是难得见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露出这么个表情,微微皱了皱眉头,带着些疑惑地往镜子里望了一眼。
偌大一张半身镜,满满当当地将整个洗手间都囊括了进去。
“镜子上什么都没有啊。”何娴佩对着崔阳道。
“右下角!”
崔阳依旧不敢抬头,只是抓着她的衣角往她身后躲,声音喊出来的时候都有点儿破音。
何娴佩便又往镜子右下角看了看,那里依旧空空荡荡:“也没什么东西啊。”低头看着他,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崔阳顿了顿,微微扭了头望那边看了一眼,但就看了一眼也不敢多瞧,推着何娴佩嚷嚷着便要往客厅走:“妈,我们别再在这里站着了,出去,快出去!”
何娴佩被崔阳弄得一头雾水,但是看着自家儿子一张脸快皱成了一团,很有几分焦急的样子,便也就没有再细问,陪着他一起出了洗手间。
直到坐到了客厅,被外面要落不落的太阳晒了一会儿,那种沿着脊椎密密麻麻地往上攀爬着的阴冷感才渐渐地退散了去。
何娴佩给崔阳倒了一杯水,关切地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崔阳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他把水给喝了,这会儿缓过神来,之前被忽略了的来自屁股上的钝痛这会儿突然就明显了起来。
可能是觉得有点儿丢人,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大概是看错了吧……”
“看错什么了?”
“就——”崔阳皱着眉头用手揉了揉自己摔疼了地方,嘟囔着,“就刚刚在洗手间里,我看见有人站在我旁边来着。”
何娴佩听到这个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哎,可怜的。肯定是你今天遇到的事情太多,这会儿给累着了。”
看了看时间,这会儿才刚刚三点多,时间还早得很:“阳阳,你要是真觉得累了,这会儿不如就上去躺着休息会儿吧。”站起来望着他道:“时间还够你睡两个小时,等我把饭做好了,再叫你下来。”
崔阳倒是不觉得困,但是这会儿呆在下面也的确没事可做,索性也就“嗯”了一声,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被阳光长时间炙烤得有些发热,他随手摸出遥控器将空调打开,自己将鞋蹬掉,便坐到了床上去。
空调的风口是直接对着他的床的,一阵阵凉风吹来,合着外面明媚的阳光,过于舒适的温度让人突然之间就有些迷糊起来。
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崔阳又不自禁地想起了自己刚刚在洗手间的镜子上看到的那个人影所拥有的那一双没有瞳仁的可怕眼睛,身上又微微地打了个颤。
那个……真的是幻觉吗?
崔阳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的那头迷迷糊糊地想着,还没等自己想出个结果,渐渐有困意翻涌了上来,没多一会儿,他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再说下面,何娴佩虽然不信崔阳所说的“在洗手间遇到鬼”的话,但是想想这几天崔国胜也一直嘀咕着家里似乎不大对劲,心里莫名也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她犹豫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崔国胜打了个电话,但是直到四十几秒过去,这边的电话自动挂断了她也没见着那头给她回个消息。
她将手中的手机握得紧紧的,心底是下沉了又沉,知道崔阳这一次折腾出来的“三百万”事件是真的让崔国胜那头气的不轻。
虽然在何娴佩的眼里,中午崔阳闯出的祸实在是件小事,但是这会儿崔国胜要是因为这件事而不理会他们母子了,那她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怎么办,难道真的要她一个人去赔那三百万吗?
——她哪来的钱?
正心烦意乱着,突然地,从二楼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了一点动静。何娴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