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
叶长生看着眼前的场景,面无表情地惊叹了一声,然后侧着头对贺九重道:“以前我一直坚信我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但是现在,我好像有点不确定了。”
贺九重侧头瞥他一眼,然后用眼尾往男孩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救吗?”
叶长生点点头,理所当然地:“救啊。”
贺九重挑了挑眉。
叶长生从包里拿出了一把骨刀,指尖沾了点朱砂往刃口抹了一把,然后道:“跟别人用恶语在体内播种然后才开花的漫长过程不一样,他身上的这些,是她女朋友直接将体内的花移到他身上的。这样来的恶语花效果极霸道,花开无尽,几乎是几个小时里头就能将人的血液吸食殆尽。”
他一手按住那些花,另一只手横握住骨刀,缓缓地将那些花从他身体的表面割了下来:“算算时间,他应该是第一个受害者,如果能够在恶语花近乎一天的吸食后他还没有死,那就代表着他所犯下的恶对她女朋友而言还没到致死的程度。”
将割掉的花随手放到一旁,让贺九重用火将花全数烧了,而后又低喃一句咒语,将骨刀蓦然竖立着扎进他胸前的破洞中,然后迅速地在他的额心、胸口和腰腹拍上一张白符。
骨刀旁残留的恶语花根茎迅速暴涨将骨刀包裹了起来,叶长生低喝一声“起!”,那骨刀便缓缓地从他胸口的破洞升了起来,周围的紫黑色根茎越缠越密,直到那骨刀快要脱离男孩的身体时,突然一阵淡淡的红光从里头闪过,然后一阵细弱的爆破声那些一直细细密密缠上来的恶语花茎竟是完全被炸裂了开来。
然而这一炸之后叶长生却也不敢懈怠,忙用笔沾染上朱砂各在他身上贴着的白符上画上复杂而诡异的图案,三张白符连成一线,迅速地便将最后残余的那一点儿恶语花茎燃成了灰烬四处飞落去了。
贺九重看着叶长生微微舒了一口气,问道:“这便就行了?”
叶长生蹲下身子将坠落到地上的那把骨刀拿起来到洗手台用水冲了冲,又拿了点纸擦干净了收进了刀鞘里,随口道:“我只是帮他把那些花给挖去了,伤可还在呢。你没瞧见他胸前还破了一个洞吗?”
说着,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喂,田导游吗,我是叶长生,嗯,嗯,对的……啊,是这样,”叶长生冲着那边饶有兴味地看过来的贺九重眨了眨眼,然后继续讲着电话,“我这边有几个朋友出了点事,他们的伤不大方便,所以我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靠谱的私人医院?”
等了一阵,又道:“哦,人数啊,人数现在我还不太清楚,但是xxx旅店现在有一个,他胸前破了一个洞看起来快不行了,能麻烦你联系一下医院吗?”
“没关系没关系,我这些朋友有的是钱,只要医院能把他们命保住了就行了……嗯,嗯,好的……好的。那实在是麻烦田导游你了。”
笑眯眯地讲完电话,对着贺九重望了一眼,道:“能做的我已经都做了,之后就生死有命,各看造化了。走吧,去下个地方。”
贺九重一点头,与他一同便又出了旅馆。
两人辗转又来到了赵琴一行人住宿的地方,只是那个旅店这会儿却已经是被警察堵了个严实。周围有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堵着看热闹,叶长生和贺九重对视一眼,心里几乎隐约便明白过来这是个什么情况。
朝着外面正围观的起劲的大妈搭了会儿话,问了问怎么回事,那头便兴致勃勃地道:“是里头死了人哩,听说死的古怪的很。那女孩子呀,是因为她的同伴白天发现联系不上后,进去房间里找的时候看到死了的,肚子都被人划开了,人却像是干尸一样,浑身一滴血都没有。啧啧,作孽哦。”
叶长生点了点头,回过头对着贺九重道:“看来这一个得罪那个女孩是得罪的狠了。”
贺九重回望他一眼道:“你本来不就觉得那个女人恶语花花开的速度有些太快了么,说不定这里头也有里面那女人的一份功劳。”
叶长生觉得贺九重的推理非常有道理,点了点头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道:“已经不早了,再去下个地方吧。”
虽然下个地方距离这里还有着一定的路程,但是好在恶语花的气息实在是太容易捕捉,找到地方倒也不算太难。
目的地是临市的一家KTV。
虽然已经快晚上十点了,但是对于一家夜间营业的娱乐场所来说,这个KTV从外面看着未免过于冷清了。
叶长生在KTV外站了一会儿,眉头微微打了个结。
贺九重看着他的模样,扬扬眉头问道:“不进去?”
叶长生有些愁眉苦脸地道:“我觉得我可能有点失算。”
贺九重:“什么?”
叶长生嘀嘀咕咕:“原本是想让她去处理几个罪魁祸首,倒是没想到这一下子没注意还让她真的直接端了老窝。这到底是上天都在帮她,还是老天都看不过去那群人作恶了啊。”
又对着身旁的贺九重摆了摆手,推开了门:“走吧走吧,进去就知道了。”
刚一开门,屋子里比之前汪鹏房间里浓郁千百倍的腐臭便像生化武器一般朝人涌了过来。屋子里的恶臭味粘稠的仿若凝成了半固态一般,几乎叫人快要窒息。
叶长生自问他对于尸体的腐臭味容忍度已经算是极高了,但是在这样浓郁的腐臭下,他觉得自己也几乎快要昏厥过去。
不过好在他也算早有了心里准备,朝着四周的墙壁上不要钱似的拍了一圈的净化符,而后又掏出了个香炉来,往里面放了一块用来净化污秽的香,随着那香炉里的青烟一点点自叶长生为中心扩散开来之后,那已经超乎人类承受能力的味道才渐渐地淡化了下去。
KTV的前台有几个服务人员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看样子大约就是因为吸食了太多恶语花的味道所以暂时失去了意识。
叶长生往他们头上一人贴了一张符,倒是也没有闲心继续管他们,捧着香炉带着贺九重便朝各个包厢走了去。
若是说,之前的汪鹏不过是身上的伤口处那一小块被恶语花所填满,那么这个KTV就仿佛是被无数的紫黑色小花所淹没了。
每一个包厢里,所有人的身上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紫黑色的小花,那些花或大或小地将所有人都从头到脚覆盖了起来,一眼看过去,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存活下来。
叶长生面无表情地将整个包厢的惨状收入眼底,然后又叹息一声,伸手将门关了起来。
贺九重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这难得一见的花海盛况,看着叶长生不打算出手,玩味地笑笑:“这会儿不救了?”
叶长生望他一眼,淡淡道:“我有三不救。看不顺眼者不救,忘恩负义者不救,天命该绝者不救。”
一间一间包厢地走过去,嘴里解释道:“他们身上的恶语花,是他们当初播下的种子带来的反噬。恶语越多、越严重的,在他们自己的身上花朵会开的越大、越密。你先前看汪鹏,身上也不过那么大点的地方,上面的开的花朵也就黄豆大小。你再看看他们——”
叶长生推开包厢,往里头瞥了一眼,对着贺九重道:“能够形成这样的涨势,只怕这么多年,他们也一直在背后继续推动着流言蜚语的扩散。恶语花已经融入骨子里,天命该绝,别说我不能救,就算能救,我何必跟天过不去呢?”
说着,一把推开最后一扇包厢的门。
这个屋子里的恶语花在所有包厢内开得最为茂盛,密密麻麻地,将整个天花板都全部遮盖了起来。整个房间黑洞洞的,巴掌大小的恶语花彼此交缠着,看上去倒像是热带雨林里的那种光景。
丁佳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坐在花丛里,她微微仰着头欣赏着身边的花,脸上的表情空洞洞的,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听到外面有动静,她缓缓地把头转了过去,看见了叶长生微微扯着嘴笑了一下:“啊,是你。”
叶长生就站在门口望着她,他对她也露出了一个笑:“感觉还好吗?”
丁佳将脚上穿着的鞋踢掉,赤着脚在地上的花朵上跳舞。她白色的衣服已经被紫黑色的花朵汁液染成了一片斑驳,她快乐的旋转着,表情像是一个少女:“好啊,怎么不好!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她又一个旋身跪在花丛里,纤细白嫩地手从身边瞪大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男人身上拽下了一朵硕大的恶语花。
她低头轻嗅着那花的腐臭味,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我从八年前开始,每一天每一天的,就想着如果他们都死了就好了……如果他们都死了,就没有人再说我的坏话。我可以很普通的度过我的初中、我的高中,可能会谈一分青涩美好的恋爱,也可能没有。然后再很普通的考上大学,找一份工作,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
“可是因为他们,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指尖深深地陷入花朵的根茎里:“我五年的中学过得像是过街老鼠!好不容易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以为可以重新来过了,但是不知道是谁将我过去的中学找了出来,我拼命遮盖起来的流言又开始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