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指治管局?
如她所说,钟云从是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对于这些云里雾里的东西一无所知,可有件事他一目了然。
“盈盈,我不管你跟治管局之间有什么恩怨,但这些都不是你杀人的借口,更不是……”钟云从停顿了一下,才艰难出声,“让你母亲为你顶罪、甚至让她为你去死的理由。”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们?”小姑娘杏眼圆睁,一脸无辜地反问,“他们天生下贱,又自甘堕落,让他们活着,本身已经是一种恩赐了。我看不过眼,收回这种恩赐,有何不可?”
钟云从简直要被她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气的昏过去:“他们下贱,难道你就高贵了?”
“当然啦!”盈盈一脸的理所当然,“我身怀异能,天赋异禀,是上天的宠儿,当然比这些蝼蚁高贵。”
他简直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被什么邪教洗了脑,简直想扒开她的小脑瓜看看里头装了些什么玩意儿:“异能者是不用吃喝拉撒,还是不会生老病死?请问高贵在哪里?”
女孩乐不可支:“云哥哥,你应该听过一句话吧?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一定会打开一扇窗——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意味着,异能是一种神迹,它只降临在‘孤岛’,上天用这种方式把他的宠儿和庸人区分开来。”
“所以说,我是真的不恨那些人,”她笑的楚楚动人,“你会对蝼蚁产生情感吗?”
“就好像被蚂蚁叮了一口,踩死它就好了,难道你还会跟它生无谓的闲气吗?反正我不会~”
“你说的蝼蚁里,”钟云从既悲愤,又心寒,他的声音战栗起来,“包括你母亲吗?”
盈盈笑容不变:“妈妈同旁人还是不一样的……她生我养我,所以我给了她一个解脱的机会,让她有自尊地死去。”
疯子,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疯子。
钟云从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比恶魔还要狰狞,根本无法交流。于是他干脆放弃与她对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说道:“跟我去见苏闲吧。”
盈盈叹了口气:“云哥哥,你是个好人。其实,我还挺喜欢你来着。”
钟云从一怔,随即便听到花盆坠落的声音,他猛然回过头,窗户霎时间皲裂成片,有人破窗而入。
一个戴着白色面具、身着黑色长袍的人。
难怪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原来她还有同伙!
钟云从万万不曾料到这番景象,但他反应并不慢,他的胳膊立即制住了盈盈脆弱的脖子,挟持着人质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竭尽全力地散发出威慑的信号:“别过来!不然我就……”
至于之后的威胁,他竟然想不到该怎么说。
盈盈居然还有心思嘲笑他:“你在发抖呢,云哥哥。”
钟云从色厉内荏地喝道:“你给我闭嘴!”
被钳制着的女孩,唇角微微翘起:“这恐怕不行。”
在钟云从的视角盲区,斑驳的墙面上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一个人形。
第30章 心如蛇蝎
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扑了个人去楼空。
手下们奉命去把整个房子翻个底朝天,而苏闲只能抱着他那条受伤的胳膊对着苗家空荡荡的客厅干瞪眼。
果然还是来晚了。
他走到那扇破坏迹象明显的窗子边上,探出头去往下看,不过夜色正浓,底下黑黢黢的,他啥也看不清,只得打发一个人:“你下楼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人。”
被他点名的人领命而去,直接蹬上窗框,从四楼跳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听到对方的报告:“下面只有个碎花盆,没有人!”
苏闲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楼下没有尸体,现场没有流血的痕迹,这大概是唯二能庆幸的地方了。
但这也并不意味着钟云从就是安全的。
偏偏这时候还有人火上浇油,“贵宾犬”悄摸摸地凑近他,支支吾吾地开了口:“那什么,老大,先前两次遇到那女孩的时候,我都恰好闻到了那种香水的味道……虽然味道很淡。应该是经过某种手段掩盖过后,但还是没能彻底除去。”
苏闲瞪了这个马后炮一眼,后者自知理亏,但还是小小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她看起来太有欺骗性了,又是嫌疑人的女儿,我还真以为她是不小心沾到的……就没放在心上。”
“算了。”他挥了挥手,颓然喟叹,“被骗到的也不止你一个。”
与其说被骗到,不如说被惯性和情分给蒙蔽了。
盈盈是个没长大的柔弱女孩,在他眼里,跟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本质上是同一类生物;加上她又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深信不疑地以为她一直是他印象里的乖乖女。
你怎么能这么掉以轻心、自以为是呢?苏闲的头涨的发疼,整个人都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但仍然不忘自嘲。
那孩子今年十二岁,十二岁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
他九岁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异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手刃仇人。
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孩子,甚至比现在的盈盈还要小一点。
自己就是个坏孩子出身,却一厢情愿把其他孩子当成天使,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吗?
气急败坏?啼笑皆非?无可奈何?
好像都有一点。
总之,他的最大的感受是——他的脸被残酷无情的现实扇成了猪头。
苗家屋子里的空气几乎让他窒息。
下属递交的搜查结果平平无奇,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这基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不怎么抱希望,但他还是下了命令:“把其他住户也排查一遍。”
下属们领命而去,他转过身正想找“贵宾犬”询问一些情况,却发现那女人接了一盆水,拿了块破抹布正往空中不住地洒水。
“你这是在庆祝泼水节吗?”他没好气地斜乜着这个没有组织纪律也不太靠谱的手下,“弄错场合了吧?”
“我靠,这么重的味道您是闻不出了吗?”那女人以下犯上瞪了回去,随即又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哦知道了,您的鼻炎又犯了是吧?”
苏闲摸了摸鼻头,略有些尴尬:“怎么着,有什么味道?”
“那丫头临走的时候应该是在屋子里喷了大量的空气清新剂,现在味道还没散,”“贵宾犬”一边洒着水一边捏着鼻子,“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这样一来,倒是明白她此举何意了,水汽能够加速驱散那些味道。
反应过来之后,苏闲的神经立即紧绷起来:“这一手绝对是针对你的……她想‘屏蔽’你的鼻子,她要掩饰什么?”
他第一时间联想到会不会是打算掩盖某些特殊气味,譬如,钟云从的血。
那家伙不会真死了吧?他的心缓缓下沉。
“现在还是不太灵光。”“贵宾犬”摇着头,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嗅觉过于灵敏也是双刃剑,那死丫头倒是很了解我的软肋,够阴的。”
苏闲无言以对,一想到钟云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就愈发烦躁起来,偏偏此时似乎又没什么可做的,于是只好帮着“贵宾犬”一起洒水。
等到他们把地板都弄得一片狼藉,矮个子女士抽了抽鼻子,终于起死回生:“总算能呼吸了。”
苏闲难得一见地沉不住气:“……有没有闻到什么?”
要是平时,他这明晃晃地拿她当狗用的语气,高傲的“贵宾犬”为了自尊心少不得跟他闹一场,不过这会儿也无暇计较那么多了,她的鼻翼不停地翕动:“是有些特别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火药味。”
苏闲一怔,旋即转身就跑:“操!你通知他们去疏散所有人!可能有炸药!”
“贵宾犬”的三魂七魄要被吓出窍了:“炸、炸药啊……那可咋整?老大你往哪里跑啊?你知道炸药在哪儿吗你就跑!”
“在李志军家里。”苏闲咬着牙回道,他早该想到的,李志军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
“贵宾犬”张着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身前的人影一晃,接着她的上司就凭空消失了。
如果不是她对他的本事了若指掌,大概会以为自己花了眼。
他复制了某位同僚的看家本领——名为“瞬间移动”的异能。
见他言之凿凿的模样,她也不敢等闲视之,还没出房门就放开嗓子大声喊:“全员听命!注意疏散所有住户!楼里可能有□□!”
她的嗓门又尖又细,富有穿透性,很快就传遍了这座只有五层高的居民的每个角落。
所有人在刹那之间陷入了恐慌。
苏闲凭着印象定点到了李志军家门口,房门紧闭,这时候也没空去讲究那些个繁文缛节了,他简单粗暴地踹开门,闯进了李家,随之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主人家的身影。
“李叔!李婶!”他大声呼喊的同时,火速察看了一番,最后发现只有卫生间的门是紧闭的。
他飞奔过去,用力一推,门却纹丝不动。
“李叔,你在里头吗?”没有得到回音,他开始踹门,卫生间毫无疑问被反锁了,苏闲深吸一口气,□□味已经浓到连他这位鼻炎患者都能闻出来的地步,他不敢再耗下去,直接复制了项羽的怪力,重重一脚下去,木门应声而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