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终于抬起头,冲她招了下手:“过来。”
小桃为难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后者也回了个善解人意的笑:“没关系的。”
小桃愈发的难为情,不过依旧没有违背医生的意思,只是等她走到张既白身边的时候,又被支使了。
“去照看着云从。”张既白压低了声音,小桃听着他语气里的肃穆,右眼一跳,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忍不住又扫了那女子一眼,她依旧笑容可掬,但再也没有了先前的亲切之感,反而看的她背后发凉。
小桃并不笨,也立刻猜出问题八成是出在钟云从身上,她一言不发地来到了钟云从的病床前,顺手放下身后的帘子,满是戒备地盯着那位不速之客。
张既白也放下手中的《梦川晚报》,取下眼镜仔细地擦拭着,嘴里漫不经心地问道:“我应该称呼你为宗小姐,还是朱女士?”
朱慈面色不变,淡淡一笑:“看来是瞒不过您了……都可以,您觉着哪个顺口就叫哪个。”
张既白手下的动作一顿,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起来,我对您那个换脑手术倒是挺好奇的……虽然这个设想老早就有,但还从来没有过成功的例子。不过如今您移形换影,从半老徐娘变为妙龄女郎,还真是叫人艳羡。”
他这番话连讽带刺的,成功地令朱慈变了颜色,看样子是戳到她痛处了。
小桃听得云里雾里,没搞懂“换脑”是个什么概念,但听出了张既白言语里的刻薄,不由扶额,心说医生又调皮了。
尽管心下懊恼不已,但朱慈忍耐力极好,一眨眼,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张医生说笑了。”
至于换脑手术,她却绝口未提,可惜抵不住张既白对这个话题的热忱,他兴致勃勃地猜测道:“外边研究了那么多年,也没见有什么重大成果,咱们这个蔽塞的‘孤岛’反而能成事?我看,应该还是跟异能分不开关系吧?”
朱慈瞥了他一眼,笑容不变,那目光却如同幽潭之水,阴冷晦暗。
张既白却是不以为意,这反应就说明他猜准了。
反正对方本来就是来者不善,也不存在得不得罪的问题,出言不逊也无所谓了。
“我的确不是来求诊的,”朱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落到了门帘之后,轻笑道,“我是来求人的。”
张既白的回答相当的干脆利落:“不给。”
而这答案显然是在朱慈的意料之中,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吟吟的:“这可不是您说了算的。”
张既白没急着出声,抿了口茶水之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不是,我有个问题没弄明白。”
朱慈柳眉轻扬:“您是在拖延时间吗?”
“不,是真的好奇。”张既白特别诚恳地看着她,“你要钟云从做什么呢?因为他长得像肖隐?总不会是要把他抢回去做压寨老公吧?呵呵,说起来,他在亲缘上跟肖隐可是实打实的父子关系,您跟肖隐是夫妻关系,心理上过得去那一关吗?”
不得不说,张医生这人幽默感不行,但在损人这方面却是相当有造诣,朱慈的修养也维持不下去了,脸一时青,一时白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怒道,“我只是想……”
她的确怒气上头,可这女人的自制力也实在可怕,没一会儿就回神了,清楚自己没必要跟这人扯太多。
于是冷笑一声:“既然你这样的待客之道,我也只好不客气了。”
张既白戴上了眼镜,神色依然平淡,眼神却蓦然凌厉起来。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宗正则名声在外,你虽然换了芯子,但身体依旧是宗沅淇的。”他提起嘴角,“想必也承袭了他的绝技,能较量一番,是我的荣幸。”
朱慈亦是莞尔:“那可能要让您失望了,我对打架不感兴趣,而且,也没有信心,能够打赢你。”
张既白眸光微沉。
“况且,今天上门,也不是来比试的,”她笑意盎然,同时双手一合,发出脆响,“正如您所说,我是来强抢的,所以,单打独斗就免了吧。”
她话音未落,诊所门外转瞬间多了数条人影。
张既白一颗心直直地往下沉:肯定不止这么些人,怕是整个诊所都被包围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手,指间夹着的几枚手术刀,也亮出了寒芒。
他回过头,视线正好与小桃撞上,后者一怔,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没有开口,但意味很明显。
我牵制住他们,你带着他逃跑。
小桃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朱慈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打算,冷冷一笑:“上!”
数条黑影一涌而入,杀气腾腾地袭来,将诊所内的安宁平静一扫而空。
张既白面色不变,只有气流疾卷,狂风骤起,立时将这几个人包裹在气旋之中,他一扬手,劲风裹挟着薄刃,精准无误地划过他们的颈侧,割开了他们的颈动脉。
朱慈见顷刻间便折了数人,却是眉头都未曾一皱,只是略略提高了声调:“继续!”
也不知道她带了多少人来,手下人仿佛蟑螂一般,源源不绝。
张既白应付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哪怕他实力超群,却也逐渐有吃力之感,但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小桃还是没能带着钟云从逃跑。
且不说她能背着钟云从跑多远,看着对方那个架势,怕是外边还有一堆人守着。
他能解决十个,几十个,那成百上千呢?
这样的话,还不如不逃。
更别说,朱慈那个女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张既白知道,她一定是在寻找机会,一旦自己露出破绽,她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他的额角已然渗满了冷汗。
体力消退,压力递增,张既白用来防御的“气流盾”也终于出现了漏洞——一枚子弹穿过了气旋,险险地击中了他的胸腔。
他面色一白,捂住了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停涌出。
时候到了!朱慈瞄准时机,也开始发难。
剧痛之下,张既白原本就因为失血而发晕的大脑愈发的昏聩。
小桃惊呼一声:“医生!”
她想奔过去为他疗伤,可又放不下病床上的钟云从,一时间进退两难。
就在她急火攻心之时,倏然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角。
第211章 报应
小桃心头一跳,迅速扭过头去,那份惊讶很快就转化为惊喜:“哥哥你醒了?!”
钟云从不知何时已经清醒过来了,双眸清亮,正含笑看着她。
他点点头,同时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显然是要起身,小桃见他动作滞缓,赶紧搭了把手。
在勉强站稳之后,他拍拍小桃的肩:“不用管我了,去给张医生止血吧。”
小桃忧心忡忡地望了望张既白,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钟云从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放心,我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躺了太久,手脚有点乏力,缓一缓就好了。”
小桃听他那么说,才略微心安,立马提着裙子朝张既白飞奔过去。
张医生血流的厉害,把小桃吓得够呛,好在这里就是诊所,药品绷带一应俱全,她定了定神,娴熟地处理起伤口。
钟云从见那边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起来,便移开了视线,落到了对面的女人脸上。
在他醒来之时,朱慈就下令停战,室内一片狼藉,却是暂时地安静了下来。
朱慈隔着数米之遥与那个年轻人对视,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是惊疑不定。
他真的能让她见到亡夫?若是真的,那之后……会怎么样?
他是钟云从,还是肖隐?
对方那张与亡夫肖似的脸令朱慈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过那也就是一转眼的事,她眼底的困惑刹那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波无澜的淡漠。
不,没有人可以替代他。
钟云从见她顷刻间冷了脸,不由得提起了几分警觉,但面上仍是一派沉静,淡淡出声:“朱女士这么大动干戈的,有何贵干啊?”
朱慈扫了眼狼狈的张既白,报以微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钟云从眸光一凝,并没有急着回话,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虽然一众“暗影”成员按兵不动,但要打破这份虚假的和平,也只是她一个眼神的事。
故而,朱慈颇有耐心,因为钟云从在她眼里,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钟云从自然不会意识不到自己此刻四面楚歌的境地,不过他并不担心自己,反而忧虑张既白与小桃二人。
那女人不会直接对付自己,肯定是要拿他们来要挟自己。
看起来,他的确是别无选择。
也好,反正朱慈这个女人,他迟早都是要解决掉的。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发话的时候,外边蓦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你还在跟他废话什么?!先把人带回去再说!”
这个声音,钟云从非常熟悉,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很快就和坐在轮椅上的人对上,他并未感到诧异或是愤怒,反倒笑了起来:“原来是您啊……您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