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吗?你夸我两句会怎么样?”他小小声地嘀咕着,苏闲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些许,指了指白粥:“省点力气吧,不是饿吗?赶紧喝了,待会儿要凉了。”
他的胃也很合适宜地唱起了空城计,强调了自己的存在,钟云从也不敢怠慢,心急火燎地想填饱肚子,可现实却是残忍的,他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伸出手拿起调羹,可手上实在没劲儿,才刚拿起,又哐当一声摔回了碗里。
钟云从拿眼角余光悄悄地觑了一眼苏闲。
苏闲的视线挪了个方向,假装没看见。
他故意唉声叹气,他偏过头去,假装没听见。
“……你给我记着!”钟云从愤愤地瞪着某人,随后又是一声喟叹,“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言毕,他俯下身,把整张脸都埋进了碗里,幸好碗够大,他脸也挺小,否则的话,八成得卡着了。
没办法,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还好是流食,只需要吞咽就好,不过这样的吃法总是不方便且不雅观,最糟糕的是,总让他联想起某种动物。
不好,越想越糟糕,钟云从差点没忍住,从鼻子里发出几句哼哼声了。
他猛地抬起头,然后不意外地发现自己的下巴上糊满了粥水。
苏闲瞟了他一眼,被他那副狼狈的模样给逗乐了。
钟云从一见,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笑得出来?姓苏的,你有没有良心?”
“你在问这个问题之前,可以先问问被你吃掉半碗的粥是谁熬的?”苏闲转过身,摇摇头,抽了张纸,帮他擦掉了脸上沾着的米粒,最后闭了闭眼,拿起调羹,“行了,别卖惨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钟云从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勺子的粥,眉开眼笑地回了一句:“下次你生病了,我也可以喂你。”
“……”苏闲十分无语地瞅着他,“你这是恩将仇报诅咒我吗?”
“好吧,我说错话了。”钟云从舔了嘴角,跟着轻轻地在他手指上点了一下,“那这样吧,你不生病,我也可以喂你。”
苏闲差点把碗摔了。
他深吸一口气,被气到笑出来:“我发现你好像还是挺有力气的,啊?”
钟云从赶紧摆出一副可怜相。
虽然称不上一帆风顺,但终究把一碗粥吃完了,只是钟云从还有些意犹未尽:“能不能再来一碗?没吃饱啊。”
苏闲没说话,只是剜了他一眼,钟云从这会儿也恢复了一点气力,连忙摆手:“我不是要你继续喂我……是真的没吃饱。当然,你要是愿意喂的话……”
“不行。”他一句调戏还没结束,就被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还是一语双关的那种:“张既白说过了,你这情况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先这样吧,慢慢来。”
钟云从哀怨地盯着他。
苏闲没好气地别过脸:“看我也没用。”
他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行吧。那你陪我聊聊天?”
苏闲未置可否,但依旧坐在原位,没有挪动的意思。
“说起来,”钟云从往背后垫了个枕头,“虽然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可我还是没有搞明白,我是怎么做到的?你们不都说我那个是‘触知力’吗?我以为至少要有个媒介什么的……”
“精神力强大到一定的程度,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媒介。”苏闲告诉他,“不只是碰触过物体,土地,空气,都是媒介。”
钟云从张大了嘴:“……卧槽,难道说我比我想象的还要牛逼???”
“……我劝你不要再说话,否则很容易挨揍。”
“开个玩笑嘛,不要那么认真。”笑完之后,钟云从的眸光微黯:“其实我很有自知之明,总觉得这次是瞎猫碰上了死老鼠,下次未必还能使得出来。”
苏闲的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了一下:“凡事无绝对,不可否认,这次是偶然的成分大一点,但至少说明了你有这个潜力。再说了,精神力是可以通过训练提升的。”
他顿了一下,又轻咳了一声:“你真的挺厉害的了,这一次要是没有你的话,会麻烦很多……”
钟云从跟见了鬼似的瞧着他:“不是……所以你夸我可以,我夸我就有挨揍的风险?这是什么道理?”
气氛顿时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恼羞成怒的苏闲转而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你给我闭嘴!”
说完之后起身收拾碗勺,钟云从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苏闲的动作停了下来:“差不多了吧。在你发力之后,冰夷引来的水,筑起了水墙,将人群和守卫隔开,我也从丁成业那边要来了指挥权,纠察队的人也还算配合,里应外合,总算把局面稳了下来。”
“之后我们逮捕了一些人,大多数人还是放回去了。”
钟云从松口气之余,却又有些担心:“应该没问题了吧?”
苏闲缓缓地垂下眼:“嗯,应该没有了。”
他说完拿着碗勺要走,钟云从看着他的背影,冷不丁地又出声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苏闲顿在了原地。
第141章 交换
苏闲回过头来,嘴唇动了动,还没说出点什么,就先被钟云从警告了:“别编瞎话打发我啊。”
苏闲的面色阴晴变换,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是有点事。”
钟云从心领神会,指着自己的鼻子:“跟我有关?”
“嗯。”苏闲略略颌首,眼底的复杂情绪显而易见,他暂时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回到钟云从面前,后者抬眼与他对视,静静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沉吟了一下,而后开口:“那天的动乱虽然算是暂时收场了,但留下的后遗症很多……除了最开始的那两条人命之外,后来又有七个人死于混乱中的踩踏事故,超过一百个人受伤,这两天陆陆续续有三个人伤重不治,影响非常恶劣。”
他的神色看起来很挫败,钟云从大概能猜到缘由:那天他们算是强行通过结合武力控制了局面,可人们愤怒的情绪并没有得到排解,而是郁积在心中,他们只是暂时地屈服了。
“我们试着同市民们沟通过,不过……他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或者说……不相信我们,”苏闲摇摇头,“我们没有办法,加上人手有限,只好先把情绪最激烈那部分先关起来。可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招来了很多麻烦。”
钟云从直觉事情不对,皱着眉头问道:“怎么了?”
“很多人都觉得这场动乱完全是纠察队的人挑起的,是他们先打的人,先开的枪,人们只是反抗而已。”他眉目之间满是疲惫,“我们迫于无奈,将一部分闹的最凶的人收押起来,但这个决定也引来了诸多不满,一直有反对的声音,甚至从昨天开始,有一撮人聚集到综管局门口,抗议综管局的行为,要求立刻释放那些人。”
“呃……”钟云从从小到大只在新闻里听过这种事,还基本都是国外的新闻,一时之间还真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虽然听起来很糟糕的样子……不过麻烦应该是综管局的?毕竟一开始也是他们惹的事……谁让他们乱开枪的……”
谈不上感同身受,但多少也能理解一点市民们的愤怒的点,综管局及其旗下的纠察队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普通人呼来喝去,显然没有把他们当人看嘛。
钟云从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不太正确,所以没有说出来。
不过苏闲却是看出了他的所想,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的意思,最初我也是这么想的。”
钟云从听出不对,挑了挑眉:“那之后呢?”
苏闲眼沉如水,事情告一段落之后,他和丁成业有过一次谈话,不过与其说是谈话,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质问,毕竟一开始这棘手的破事跟他们治管局是无关的,更别说中间还被纠察队恶心了一次,要不是上头临时塞了这个任务下来,这种闲事谁爱管谁管。
“我承认,第一个女人的确是我一个不成器的下属失手打死的,那家伙现在已经被铐起来了,你想怎么收拾他都行。”
苏闲气极反笑:“我收拾他干嘛啊?你有本事就把他交给死者的家属,让他们来收拾。”
丁成业灰头土脸,哑口无言,苏闲冷冷地剜了他一眼:“第一个是‘失手’打死的,那第二个呢?你们是不是有毛病?怎么能对着人群开枪?脑子有坑吗?”
“没有!”出乎他意料,一直萎靡不振的丁成业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耷拉着的眼皮蓦地抽动了一下,“我亲自审问过纠察队的每一名队员,我能确定,那第一枪,不是我的人放的。”
苏闲冷笑起来:“你凭什么保证?据我所知,从尸体里挖出的弹头跟你们的配枪是一个型号吧?”
“是这样没错,可破绽恰恰也是出在那颗弹头上——虽然型号一致,但从弹头上留下的膛线痕迹来判断,打出那枚子弹的一定是把老旧的枪支,因为膛线磨损的很厉害……差不多就是磨平了。”
苏闲掀了掀眼皮,没有打断他,于是丁成业继续说:“说来也巧,我们纠察队最近刚换了一批装备,现在全队上下,手里用的全是新货,而那把杀了人的枪,倒更像是被我们淘汰的那批报废枪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