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眼沉如水,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怒意,他指着百米之外的隔离带:“有人在隔离墙的尽头,用炸药轰开了一角,差不多是一辆卡车可以通过的距离。”
钟云从舌桥不下:“炸、炸隔离墙?”他惊的语无伦次:“可前头不是还有一大堆防御工事……”
“其他的东西并不那么难对付,尤其这里是最后一段,荒无人烟,地理条件又恶劣,最近的哨塔在二十公里之外,控制好炸药的量,爆炸声传不过去。”“可还有地雷阵啊,车子怎么开的过去……”
钟云从指着那片雷区,可手抬到一半却僵硬了起来,片刻之后,慢慢地垂下。
他低下头,再次望了一眼死状凄惨的尸体,隐隐有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他抬眼,与苏闲对视一眼,嘴唇动了动:“难道……”
他不希望他的猜测是真的,可遗憾的是,他分明看到苏闲颌首了。
“这一片的雷场上,摆满了残肢断臂,躺着数十具的血肉横飞的尸体。”苏闲神情冷肃,他闭了闭眼,“这些人被当做排雷工具,活活被炸死的。”
躺在他们脚边的那位死者,也许已经是他们之中最幸运的了,毕竟,他的同伴全都尸骨无存。
钟云从的后背爬满了冷汗:“是谁干的……”
“现在还不知道。”苏闲面色铁青,“不过我在那片已经安全的雷区看到,上头很明显有两行深深的车辙,结合被炸掉的那部分墙体,我猜应该是有人从西城往东城运了一批东西过去。”
钟云从推测道:“走私?”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走私一般都是把东城的一些物资偷偷运到西城去,可这次很明显是反其道而行之……我想不出,西城能产出什么东西运到东城去。”他双眉紧锁,“何况,那些走私贩子运货从来都是分批来的,他们怕被我们逮着,人财两空,所以从来不会大批量带货。他们只是求财,并不是真的想正面和治管局扛,顶多身上配把枪,怎么小心怎么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地轰开隔离墙,直接开车过去的。”
苏闲都百思不得其解,钟云从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也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苏闲:“我刚才检查了一下,发现这个人是命‘发病者’。”
苏闲吃了一惊:“这样吗?”
他立马蹲下,快速地翻看了一遍尸体,正如钟云从所说,的确是名进入晚期的感染者。
“莫非,死在雷区的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钟云从忧心忡忡地望了一眼地雷带的方向:“很有可能……现在怎么办?死了这么多人,就算是‘发病者’,也不能坐视不理吧?”
“先回去吧。”苏闲拍板,“我会把这件事上报,之后再深入调查。”
钟云从自是没有异议。
只是他没有注意到苏闲眼底一闪而过的疑虑——这么多的“发病者”出现在同一个区域绝非巧合,按照现在的通行做法,治管局与综管局两大部门都有权力在监测到从潜伏期进入发病期的感染者之后将他们□□隔离起来。通常都是达到一定人数后统一移送西城,毕竟一个个送太过费时费力。
这次排雷死亡的人数,差不多是两次移送的数量。
另外,就算这班人被送到西城,必死无疑,也许会有个别想不开的,但他绝不相信,几十个人会集体自寻死路。
一定是有人逼着他们这么做。
谁干的?
综管局?治管局?
亦或是,另有其人?
虽然不想承认,但苏闲还是颓然地发现,自己对治管局确实找不回往日的信任了。
至少,他做不到第一时间将自家部门排除出怀疑的名单。
第135章 调查
事情上报之后,宗正则的指示只有一个字:“查。”
言简意赅,但却给了苏闲一定程度上的安慰,他便也暂时放下其他心思,全心全意地投入到这次调查中。
兵分两路,一路沿着被破坏的隔离墙留下的车辙顺藤摸瓜,另一路则负责追查死难者的来源。
看起来都不是什么难事,可两边都相当不顺利。
第一组的搜寻过程称得上一帆风顺,在西北方向的七十公里之外,一处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找到了那辆闯关的卡车,但遗憾的是,调查小组赶到的时候,卡车被烧的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残骸。
对方的善后工作做的滴水不漏,什么线索线索都没留下,究竟车斗里究竟装过什么东西,仍是个未知数。无奈之下,第一小组的人只好派一部分人留下看守现场,剩下的人无功而返。
另外一边,由苏闲带领的第二小组的调查进程几乎与第一小组如出一辙——过程很顺利,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那批发病者的来源,毕竟这种事必须是登记在册的。
那批人是综管局送过去的,苏闲便带着人登门拜访,综管局负责这事的人一开始支支吾吾,兜兜转转,中心大意就是推诿两个字。苏闲差点被气笑了,好在他早知道综管局这帮办公室官僚的德性,早有准备——在跑这一趟之前,他就打发了人去了负责具体抓人的稽查队那里,软硬兼施,愣是弄来了他们三个月内的抓捕名单,花了一个通宵,愣是将那批死难人员的名单核对了出来。
他把名单甩在那名官员脸上,冷笑道:“您要是再浪费时间,我可不奉陪了,只好带着这份名单去你上级那里打听了。”
对方见太极打不下去了,登时面色灰败,往椅子上一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才有气无力地开口:“那批人确实是我们送过去的。”
苏闲不动声色:“时间,地点,说一下。”
“昨天上午。”这个答案倒是在苏闲意料之内,他没参与过这种工作,但也了解大致的流程——依照惯例,都会选在白天,因为相对来说,异种大多活跃在夜间,白昼会消停一些。选在上午,也是为了减少麻烦。
“地点就是那几个固定的老地方,运输过程也算一帆风顺,没出现什么状况,结果……”
苏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么说,是在到达固定地点之后才出现的意外?有人埋伏在那儿?”
官员满腔愤慨:“没错!我的人遭遇了伏击!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七八号人在,个个都有枪,我三个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突了十几枪,两个人当场就殉职了,好在还有个驾驶员还没来得及下车,躲过了一劫,不过这会儿也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那车上的病人呢?”
“……被他们弄走了。”
苏闲看着对方那副心虚至极的模样,怒极反笑:“几十号人失踪,两名下属殉职,你还能若无其事坐在这里喝茶?”
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无形却强势的压迫性令对方噤若寒蝉:“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会真以为捂得住吧?”
官员被噎的无话可说,好半天才毫无底气地为自己辩解:“我也没想捂着,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上头说……”
苏闲抬手中断了他毫无营养的废话:“我对贵部门的内部事务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劫走那批发病者的是什么人。”
官员的脸上显出为难之色:“我当时也不在现场,唯一逃回来的那小子又昏迷着,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是无从得知……”
苏闲的眼角抽动了一下,唇角却是微微上扬,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盯的他发慌,急忙改了口:“当然了,我那个手下晕过去之前还是提了那么一些的……不过他也没来得及说很多,我只知道大概的人数……”
“七八号人,你刚才提过了。”苏闲又一次不客气地打断他,“说点有用的。比如,他们拿了什么武器,身上什么打扮?”
“后来我让人把那两个死亡的手下尸体给搬了回来,检查了一下尸体,挖出了一些子弹,基本都是突击步枪。”官员战战兢兢地回道,“至于什么穿着打扮……我倒是没问过……”
苏闲扯了下嘴角:“是没想到要问吧?”
他言语里嘲讽的意味很明显了,综管局的官员被噎的无话可说,尴尬地拿起杯子,掩饰性地喝了口水。
见他这边挖不出别的线索了,苏闲也不想再逗留,离开前,他向对方请教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贵属在哪所医院哪间病房待着?”
官员一怔,随后讨好一笑:“他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呢,你放心,等他醒了,我会及时通知苏组长的……”
“诶,不用。”苏闲微笑着婉拒,“贵属因公受伤,咱们也算是半个同僚,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下,聊表心意。”
综管局的官员哪能不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说白了,不就是怕他们上下级联合起来串供,要派人盯着。
可对方说的冠冕堂皇,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老老实实地交代了。
说完之后面如土色,知道这事儿捅破之后,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九成九是保不住了。
走出综管局之后,第二小组的随行成员,憋了大半天的钟云从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你刚才特意打听了那伙袭击者的装扮……是不是有具体的怀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