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剑玉宸不由得冲三人翻个白眼,低声言道:“他俩在里面行鱼水之欢。”
“哦。”三人面上皆是了然地神色,无为挑眉言道:“然后呢?你看着不过瘾,也跟着下场?结果睡死在书生身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剑玉宸反驳道:“在下也懂得,君子之道,非礼勿视。不过,我……我正欲离开的时候,看到熟人。”
“谁?”三人又是异口同声。
剑玉宸面色越发难看,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觑了无为一眼,“你。”后者霎时黑着一张脸,“行了,凶手就是你!在这儿等着被问斩吧。”说罢,转身就走。另外两人相视一眼,也跟着离开,徒留剑玉宸憋得满面通红,低声叨咕:“苍天啊!凶手真不是我!我没杀人啊!”
兰北望赶上前两步,礼貌询问道:“无为少爷,为何笃定此人是凶手?”
无为言道:“这不是很明显吗?剑玉宸是从现场抓回来的,他说当时看到我。但那个时候,我正和兰状元还有梅南都在一起。他若不是凶手,还能是谁?”
有涯在其后不禁露出个笑容,看得出,无为摆明了是在故意借机整剑玉宸,毕竟定罪还是要讲证据。不过,剑玉宸为什么会看到根本不在现场的无为?
兰北望沉思片刻,言道:“请恕兰某直言,剑玉宸是个江湖人,没有任何理由杀害一名书院学子。”
“你也知道他是江湖人。”无为言道:“江湖人有几个按规矩办事的?好人歹人,又没写在脸上。兰状元为其说话,莫非是有什么其它事由?”
“确实有那么一件事情。”兰北望言道:“实不相瞒,在下随董巡按回乡时,曾遇一伙山贼,便是剑玉宸仗义出手。当时巡按大人赠予厚礼,全都被他婉拒。董巡按对此人侠骨赞赏有加,知悉此事,也暗中授意在下务必查明真相。”
无为自然知道凶手不是剑玉宸。且不说到底有没有杀人动机,单论那一介凡躯怎么可能吸光一名书生的精气,事情八成是其跟踪的树妖所为。但剑玉宸为什么会说看到我?而且对方说这话时候的反应,他越想越觉得怪异。此刻冷静下来,他又暗自懊恼自己甩手的潇洒,也没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树妖?长什么样子?又是在哪里的河边?
☆、046
府衙的另一间牢房里,梅南都正负手而立,望着月色连声哀叹,自言自语:“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可怜学弟,人中龙凤,却在临近解试,一朝命陨,呜呼哀哉。若你在天有灵,保佑官老爷明察秋毫,为你冤案昭雪。”
三人辗转来到,“四弟!”
梅南都回身望去,才发觉兰北望站在牢门外,身旁还有两名随从,仔细看去,其中一人竟是无为少爷。他面上登时浮现几分怒容,厉声言道:“三哥,你……你怎么能将无为少爷牵扯进来,还把少爷带来此地。快离开,快离开。此事与你们全不相干,没必要蹚浑水。”
闻得此言,兰北望不禁连连摇首,“只要能够还你清白之身,做一回小人又何妨?”
身后两人相视一眼。无为心中暗自赞许,梅南都果然不负读书人气节,承诺在前,将生死置之度外。他言道:“我虽不想出面,但未必没有折衷办法,当务之急,是为你洗脱冤屈。不如把事情原委讲清楚,我们也好为你奔走。”
梅南都向三人深深作揖,哀叹道:“我也是说不清楚原由,一大早,迷迷糊糊就被官差给锁来衙门。才知学弟司徒驰皓昨夜死在藏书阁,因生前与我有些误会,便被拿来问话。他们拿出一证物,问我是否认得。我见确实是我所有,自然认得。官老爷才说是从死者身上发现此物,定是凶手遗落无疑。这……这我真的是百口莫辩。”
无为问道:“所言对你不利的证物,是什么?”
“是一只废笔杆子。”梅南都顿了顿,言道:“说来颇有几分怪异,那已是在下一年前便丢弃之物,不知为何会掉在案发现场?”
“嗯?丢了一年多的笔杆子,莫名出现在尸体身上?”无为一手托腮,陷入沉思。在旁有涯飘来一句话,“依我看,是那笔杆子随你许久,有了感情,见司徒驰皓奚落你,一时气不过。成精走去找他算账……”
“闭嘴!”无为斜过有涯一眼,“我看你才成精了!”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这么口无遮拦,怪力乱神之事,岂能向外胡说?须知,读书人最不屑这种言论。
此时,兰北望拿出一封信函,“今日已带人搜过司徒驰皓的房间,桌上发现这个,我见上面写名是给你,就擅作主张,拿过来了。”
梅南都双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罢内容,又是一阵哀叹,缓缓言道:“学弟此信内容,只是为之前的奚落,向我表达歉意,和一些鼓励进取的话语。”
无为始终觉得,一名学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招惹上妖物,据剑玉宸所看到的景象推测,二者似乎不像是初识。他对梅南都问道:“你们既是同窗,可知道死者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有一些了解。”梅南都言道:“司徒驰皓天资聪慧,在书院里堪为佼者。其个性略显张扬,总在口头上得罪人,很多学子不愿与他来往。他也从不计较,依然我行我素。不过,学弟其实并没有什么坏心,只是还处在爱玩闹的年纪。”说着,抬手拭去眼角泪水,言语中颇多感怀。他忽地想起一事,对兰北望询问,“身陷囹圄,不知大哥二哥家里现在情况如何?得知我入狱,一定十分担心。”
“四弟放心。”兰北望言道:“我都一一打点过。大嫂和世侄已在二哥家,帮忙照顾义母。”
梅南都放心下来,低声念叨:“那就好,那就好。辛苦三哥为此操劳。”
“你们兄弟有家常慢慢聊,我需要再去剑玉宸那边一趟。”无为说罢,带着有涯离开牢房。
眼见两人再次出现,剑玉宸面上又惊又喜,喜从何来?他自己也不知道。
“坐牢还能乐成这样也是少见。”无为调侃一句,言道:“愣小子,你要想活着出去,就把事情原委说清楚!”
剑玉宸一听这话,更乐了。无为少爷虽然言语的不怎么顺耳,但话里话外已经说明,担心他的生死。他连忙把事情仔仔细细,完完整整,陈述了一遍。末了言道:“我一回首,就看到你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
无为听到最后,忍不住甩给剑玉宸一个白眼,“然后呢?你又做了什么?”
“我……我……”
无为瞧着剑玉宸憋得满脸通红,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由得追问道:“你什么啊?或者说,在你准备离开,和看到我的前一刹那,有没有什么被遗忘的细节?你再想想。”经他提醒,后者双手叉腰,在狭窄的牢房内来回踱步,时而垂首深思,时而昂首望月。
有涯在旁觑一眼剑玉宸的反应,总觉得里面透着猫腻儿。暗自疑惑,这小子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就那么笃定是无为?会是什么妖异化成无为的相貌吗?那就更没必要留下剑玉宸在尸体身上,完全可以等着凶案自然而然指向无为……
“我想起来了!”剑玉宸眼中一亮,言道:“当时,我翻身落地,眼前飘着一片落叶,我便把树叶接在手上观看。发现那片树叶非常新嫩,不该是被风吹落,可是,以我的身手来说,断然不会是被我带落下来。而且,我记得那片树叶,触手有一阵温热感,十分怪异。”
两人面上皆是一惊。照这情况看来,妥妥是只妖在作乱。没顺手杀掉剑玉宸,八成是为了让其替死。
顾不得向兰北望解释,二人奔至剑玉宸所言的河边。到达地方,两人当场就傻眼。这一排形状各异的树木,谁知道哪个是成了精的?非但如此,无为手结法印,耐着性子,一个个试探过去,也没能察觉出丝毫妖异现象。不由得狐疑,“怎么没有?难道剑玉宸说谎?”
“不会,不会。”有涯笑吟吟地调侃道:“那小子,看到你就六神无主,哪还有脑子分神来扯谎?”
无为听出几分夹枪带棒地意味,沉着脸言道:“你这话里含沙射影的,有什么痛快儿说!”
有涯想了想,“你难道没有发现,剑玉宸最近几回看到你,反应都有些莫名奇妙?特别是刚才,咱们追问他看到你之后,到底做了什么?他却支支吾吾,言语不出来。那脸还红得跟猴腚似的,怎么看都透着蹊跷。”
果然不是多心,连有涯都看出来那小子有问题。无为赞同地点点头,“如你所言,剑玉宸的言行举止,确实透着古怪。那小子之前就有事儿没事儿跟着我,尤其是他身上那张来历不明的妖封画像,总不会是大街上随意捡来的吧?”他顿了顿,又言道:“我其实并不想去管他,但也许只有通过他,或者说,他身上那张布帛的来路,我们才能找到御龙皇。”
有涯差点儿当场气结,还以为无为听懂了,结果两人根本没说到一路去!不过,怎么又是御龙皇?他好奇地问道:“无为,你总惦记着找御龙皇做什么?那可是你的宿敌,死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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