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一直以为隔壁家是没人住的,没想到突然冒出来个人,亲切地称他为“小叶子”,还知道他今天因为绕远路去菜市场而“下班晚”,不过,他认出来了,“您是昨晚那位——” 白天鹅小姐?
“好孩子记性不错嘛,我叫孟萱,以后就是邻居了,请多关照。”孟萱看一眼手上的钻石腕表,脸色微变,“时间不早了,我急着上班,回聊!”
她说着,从包里翻出车钥匙,轻轻一按,在她家门口,突然凭空出现了一辆霸气侧漏的银灰色LandRover,她坐进去,戴上墨镜,从倒车镜里朝叶繁飞了一个吻,然后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十分酷帅地出了巷子。
“……”叶繁把脸转向李禤,僵硬地问,“这位是何方神圣?”
李禤的瞌睡比叶繁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面容惨白、脸色阴沉,神不清气不爽,本来是游魂一样跟在叶繁身后的。这会儿见好不容易回到家,还不能进屋睡觉,心情于是更差了……眼底红光闪过,他一挥手,就听孟萱离开的方向传来疯狂的急刹车声!
叶繁听得一阵心惊胆战,这是要把刹车踩到外太空去吗?
紧接着,一阵骤起的冷风卷着杀气腾腾的孟萱来到跟前,她劈头盖脸指着李禤就骂:“操,老娘刚下血本买的新车,你要给老娘废了嘛!”
“孟婆。”李禤迎着孟萱的怒骂,面无表情地说。
“……啊?”叶繁完全搞不清楚这是咋了,一本懵逼状态地问,“什么孟婆?”
“你面前这个正在发疯的老女人,是孟婆。”李禤无视孟萱的狂怒,难得耐心又细致地解释。
“……”叶繁咽了口唾沫,麻木不仁的心抽了抽,即便是他,也感觉到了李禤这是在找碴。他弱弱地出声,试图抢救一下局面,“好年轻的……孟婆——”
孟萱已经咆哮出声:“死鬼老变态,你说谁是老女人!你想打架是吧,来啊,老娘早看你不顺眼了,要不是看在奈奈和小叶子的面上,早揍你百八十遍了,仗着你在阿鼻地狱待过了不起啊,他、妈、的!老娘还借尸还魂呢!”
孟萱说话间,天色阴沉下来,好端端一个晴好的初秋早晨,突然就乌云密布,翻滚着骇人的冷风和黑气。孟萱从左手掌心抽出一条由黄色鲜花组成的花草鞭子,杀气腾腾地向李禤抽过来!
李禤周身戾气大盛,掌心溢出一团暗红色的血光,挥手朝孟萱劈过去!
一时间飞沙走石,眼看就要变成一个人类无法涉足的战场!
叶繁瑟瑟发抖地拎着食材站在一边,忽然粗着嗓子,闭上眼睛高声大叫:“啊,今天晚上吃油焖大虾,怎么样!”
孟萱鞭子一顿,愕然看向叶繁。本来已经飞出去的红光,又收回李禤掌心,他回头看向叶繁,露出一副困惑的表情,“油焖大虾?”
叶繁大着胆子睁眼,见两位“大人物”都看着自己,他扯出一个快(酸)活(爽)的笑容,心惊胆战地说,“对,今天不是特意去菜市场买了虾?用糖和醋做完之后,酸甜爽口,特别美味。”
李禤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吞了吞口水,“好。”
叶繁看一眼李禤的掌心,磕磕巴巴地说,“那个红、红的东西,收、收起来吧,既然是邻居,大家好好相、相处,要团、团结和睦……”
“哦。”李禤果然收起了攻势,顿时又没精打采起来。孟萱也收起她的花草鞭,饶有兴趣地问,“小叶子,几点开饭,我过来一起吃,我特别爱吃虾。”
叶繁苦涩地看向孟萱,“孟、孟小姐,我给您送过去,您就别过来了。”
“为什么?”孟萱翘起嘴角,没好气地瞟一眼李禤,“反正我又不怕他。”
“我、我怕。”叶繁快吓哭了,不论李禤还是他这个邻居,他都惹不起。
“你有什么好怕的,你是他的攻,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孟萱哈哈一笑。
“……”叶繁完全笑不出来,他艰难地说,“孟小姐,您上班迟到会罚款吗——”
“哎呦妈!都这个点儿了,我得走了,晚上油焖大虾!”孟萱踩着高跟,身形如风,一溜烟消失在巷子口。俄顷,风定天清,初秋的早晨,又晴朗起来。
叶繁浑身上下冷汗如注,像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他疲倦地推开大铁门,请李禤先进去,他才在后头进院子。
李禤站在院子里等他,面无表情地说,“虾,不给那老女人吃。”
“……好、好的。”叶繁心酸地答应着,从李禤面前走过去。
“什么叫‘你是我的攻’?”李禤忽然问。
叶繁“嘎嘣”一下站直了,身体僵硬地竖在院子里,他呵呵呵一笑,含糊地说,“别听她胡说,这个……完全瞎说的,我也一头雾水……”
“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李禤若有所思地说,“但孟萱和辛无奈知道我过去的事。”他定定看向叶繁,好奇地问,“攻是什么?”
“……那个‘攻’呢……”叶繁转脸看李禤。李禤正一脸纯白地看着他,他心神抖了抖,这么好的一只鬼,千万不能被误导,千万不能走上那条非常艰难的道路,他深深呼吸,然后说,“我先把虾放冰箱,晚上才吃,不放虾会坏掉。”他说着,两步跑上台阶,一脚踢开客厅的门。
然后发现,客厅里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拥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直发,穿着休闲的黑色西服套装,搭配白球鞋,本来是在走慵懒的中性风,但由于全身上下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衣角绷直的丝毫不乱,因而给人一种一本保守、不通人情的冰冷严肃之感。
由于个性太过鲜明,叶繁一下就认出来了,这正是昨晚在游乐场把晴子收走的那位判官大人啊!
“……您来……”叶繁下意识把正要进门的李禤挡在身后,硬着头皮问,“您不是说不准备带走李禤吗?”
李禤已经绕过叶繁,毫无顾忌地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才看一眼站在茶几边的辛无奈,皱眉问,“你干嘛收敛了气息躲在我们家?”
听到“我们家”这三个字,叶繁脸色微妙的变了变,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忧伤。
辛无奈说,“……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李禤反问,“你干嘛躲着孟萱?”
叶繁终于明白,李禤和这判官大人之间关系很是和睦,至少比和那位孟婆大人和睦多了,他们两个说话也没他插嘴的余地,他就拎着食材走到冰箱前,开始分门别类的填充。
“你最近怎么样?”辛无奈回头看一眼叶繁,忽而轻声问,“这个‘叶繁’,对你还好吧?没有欺负你吧?”
“……”叶繁竖起的耳朵狠狠地遭受一击,他欺负李禤?他可能欺负得了李禤吗?在李禤面前,他才是被碾压的那一个。这样的他,做李禤的攻?别开玩笑了,肯定攻不下,他完全没自信。何况,他忽然想起来……他是个钢铁直男来着!
李禤疑惑,“他欺负我?”
辛无奈顿时明白了,她放下心来,“没有就好。不过,我今天找他有点事。”她说着,走到冰箱前,居高临下看着叶繁。
叶繁正蹲着往冷冻室塞肉,被头上这冷冰冰的目光一盯,立即打了个哆嗦,他关上冷冻室的门,站直身体,态度端正地问,“判官大人,您找我什么事?”
李禤身子没动,手支着脑袋,眼神却溜了过去。
辛无奈是很欣赏叶繁这种一本正经的性格的,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递给叶繁,“相片上的人,你帮我上网查一下,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关于他的新闻。”
叶繁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照片,仔细看——
照片上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浅蓝衬衣,西装裤,皮鞋,看起来斯斯文文,一本儒雅。这打扮有点眼熟,但这人的脸,很陌生。
叶繁问,“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他说着,走到电脑桌前,启动电脑。
辛无奈跟过去,严肃地说,“这人叫方仲文。”
“方仲文?”叶繁敏感地想起了在新月井底看到的那具方仲文的尸体,正是这么一副“蓝衬衣、西装裤、皮鞋”的打扮,怪不得眼熟,但,他立即否认,“这人不叫方仲文,我见过方仲文的照片,方仲文不是长这个样子。”
“是吗?”辛无奈略一沉默,从口袋里取出一幅卷轴,展开在叶繁面前。绢帛质地的画布上,精细地画着一位古代男子。
——普通的西服口袋,是怎么装下一幅卷轴的?叶繁不想深究,他刻意忽略了这个不合常理的细节。
古代男子衣袂飘飘,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最重要的是,虽然只是一幅画像,叶繁还是认出来,这古代男子的容貌和他曾经在全家福上看到的“方仲文”一模一样。他脑子里灵光一闪,仿佛想到了什么,但又无法仔细地捕捉。
辛无奈从口袋里取出第二张照片,正是叶繁在新月井底捡到的那张全家福。辛无奈指着照片上的“方仲文”说,“你看到的‘方仲文’,是这个人?”
叶繁点头。
“你看到的这个‘方仲文’,并不是真正的‘方仲文’。”辛无奈神情复杂,“你看到的是方仲文的‘身体’,和画像上男人的‘头’,组合出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