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放是恨透了怀里这个臭道士的,可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怎么都擦不完。她真的特别恨。恨到极致,无法表达,最后只能抱着臭道士,放声大哭。
……她的大鬼丸再也回不来了!
清冕冲下山时,看到的是他宝贝徒弟的尸体,和那个杀徒仇人鬼道妖女。
鬼道祖师冲过来时,看到的是他宝贝徒弟的尸体,和那个杀徒仇人清冕老道。
于是孤山之下,地动山摇,清冕道长和鬼道祖师之间爆发了一场绝世大战。
三天三夜后,两败俱伤的道长们暂时停战修整,却发现各自的爱徒,尸体都有点诡异——两具尸体的头,都不见了。
……翻遍了整个孤山,爱徒们的头,是怎么都找不着了……
当日前去勾魂的正好是辛无奈。
彼时,辛无奈刚在地府入职不久,态度虽然认真,但业务并不熟练,她一直都没察觉,她勾回来的那两只魂魄,是不完整的,直到原森把从“方仲文”身上拿来的那张全家福给她看,问她觉得这“方仲文”是不是有点奇怪,她才猛地想起这件陈年往事。
毕竟当年,她是按时按量带回了储南和月放的魂魄,她的工作完成了。虽然来到地府后,储南依旧立志修道,直接投胎去了,月放却心怀失落,在地狱服完刑后,选择了封存记忆,留在地府任职——也就成了奈何桥边的孟萱。
任何人在地府任职,都是需要封存前世的记忆和姓名,重新开始的。辛无奈也不例外,她自己活着时候的事和名字,她也不记得了。
辛无奈一句话为这个故事作结:“当年,应该是月放用鬼道之术,将他们的一魂一魄封印在头里,然后逃掉了。但没有身体无法存活,所以这一千四百年,他们是用和别人身体组合的方法活下来的。”
叶繁听故事听得入了迷,直到辛无奈总结完,叫了他一声,他才讷讷地回过神,感叹地说,“判官大人,很会讲故事。”
辛无奈微微一愣,向来冷若冰霜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这是真实事件。”
“……抱歉。”因为实在太玄幻了,所以叶繁不知不觉当成故事来听了,他思忖着说,“原森既然这么问您,他也是察觉到了这‘方仲文’的诡异之处?”
辛无奈点点头,“原森看出‘方仲文’身上多了一魂一魄。但昨晚萱萱在,我不好多说多问,心里也不确定。直到今天查完方仲文的资料,才真正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看来又是我工作失误。”
说着似乎想到什么,辛无奈看了叶繁一眼,又看一眼李禤,满是自责地重复了一遍,“是我工作上的失误。我本来应该更严谨、更认真的。对不起。”
“……这个不能怪您,工作中的失误,有时候在所难免……”叶繁试图安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判官大人刚刚好像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李禤一眼?这故事跟他和李禤完全无关吧?判官大人为什么要向他们道歉?
辛无奈的脸色很快恢复如常,沉声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月放和储南残存的魂魄找到,否则,还会闹出人命。”
叶繁在脑内整理了思路,问:“月放为什么要把头带走,以这样的形式复活呢?”
辛无奈:“莫非是想继续修行?”
“如果单纯地想修行,那像储南一样,重新投胎当道士,不就可以了?”叶繁问。
辛无奈:“那我也不明白了。”
“还有,”叶繁犹豫了下,小心地说,“这些事情,您最好还是告诉原森和逄队长,跟我说没用——”
“因为最近萱萱很关注原森,所以我不方便直接找他。”辛无奈补充,“这件事,我想在萱萱不知道的情况下解决——这些事她都不记得了,和她没关系。”
叶繁没明白“孟萱关注原森”是什么意思,但辛无奈让他传话给原森的意图,他是明白了。他说,“那我去见一下逄队长和原森,把事情原委告诉他们。”
“有劳了。”辛无奈说完,又补充,“萱萱这边,麻烦你也替我关注一下,我还是有点担心。”
“……好。”叶繁且答应着,但他觉得,孟婆大人那里,他估计是帮不上忙的。
辛无奈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皮夹子,取出三张红润的纸币,放在桌上,一丝不苟地说,“这是你的报酬。”
“……”还有报酬?!叶繁连忙拒绝,“不用了,这个是我应该做的,不需要报酬……”冥币什么的,他不想要……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有什么进展可以打电话给我。”辛无奈已经不由分说地,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客厅里。
叶繁艰难地把视线转向桌面的纸钱,然后目光定住了……是真正的RMB,百元大钞,不是冥币?!
……难道,RMB已经强大到可以在地府自由流通了吗?!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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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昨天有小伙伴说“懵圈”了,果然这个故事,我是没讲明白吗?
还是说因为时间线稍微调整了下的缘故?
第26章 黑天鹅⑤
叶繁略一整顿,就给逄光打电话,结果“提示不在服务区”。叶繁立即敏感地判定,逄队长大概又去做什么诡异又危险的事了。他马上又打给原森,虽然他觉得,为了破案逄队长大概会把原森带在身边,所以他是抱着听到“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心情按下拨号键的,没想到,居然通了!
电话那端,原森的声音,嘶哑地像是块大中午被太阳暴晒的盐碱地:“哦,叶大哥?我现在很累,不想说话,你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吧。”
“那你知道逄队长人在哪儿吗?我有事汇报——他的电话提示不在服务区,我担心有危险。”叶繁是真有点担心,因为逄光查起案来,有种不顾一切的疯魔劲儿。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呼噜声。
“……这是什么声音?”叶繁惊讶地问。
原森把电话收回耳边,没好气地说,“你担心的逄队长,正在我身边打呼噜呢,他的手机啊,早上掉马桶冲走了,大概到异世界做魔王去了,所以不在服务区!”
“你们这是……”叶繁是笔挺的钢铁直男,他并没有想歪什么,但还是问了句。
原森抱怨,“昨晚被姓逄的抓着跑了大半个水城,一晚上没睡,现在我要补一觉,一会儿还要继续忙。挂了。”
电话被挂断,叶繁听到“水城”两个字,忽然想起方仲文的老家在水城,方仲文本人也是水城交通大学毕业的。逄光他们大概是得到了相关线索,追过去了。
叶繁这才放下心,开始了一天的日常。
——时间推进到下午六点,叶繁和李禤吃过油焖大虾,去隔壁家拜访孟萱,但孟萱不在,叶繁只得回来,然后带着李禤去上班——逛国内大型连锁超市“R”。
堆满零食的货架间,李禤兴奋地像个孩子。
然后的确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地点了一大堆东西,把购物车塞满了。
结账的时候,叶繁尽量不让他自己看起来很肉疼,但李禤还是发觉了。
回去时,李禤含着棒棒糖,一针见血地问,“你为什么这么穷?”
“我……”叶繁想辩解,这点零食还是买得起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李禤要是天天这么买,他肯定会哭,他只能苦涩地说,“我已经很努力在生活了。”
“但你很穷。”李禤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刀。
“……”叶繁无法否认,尤其当他想起早上遇见的那位华丽丽的孟婆大人,更觉得他作为一个人类,实在太失格了!他是应该比现在更努力,或者考虑一下别的赚钱方法,但他的体质不适合长时间和固定的人类在一起,还有什么工作比夜车司机更适合他、也赚钱更多呢?仔细想想,一定还有——
李禤“嘎嘣”咬碎了棒棒糖,忽然说,“孟萱很有钱?我们把她的钱抢过来吧!”
“……!!!!!!”叶繁内心:李大人,您说的这么轻松,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
红日初升,一夜操劳的叶繁终于收车回家,却被堵在了自家巷子外。
他按了几声喇叭,但横在巷子口的那辆灰尘扑扑的黑色二手小轿车丝毫不动弹,他只得下车去看,然后看见一双翘在副驾驶挡风玻璃前的大脚丫子。那脚上随意地套着一双发黄的白袜子,左脚大拇哥的位置顶破了天,露出脚趾。
隔着玻璃,仿佛都能闻到那股酸爽的脚臭气。
副驾驶的座椅被放平了,翘脚的人正在呼噜震天的大睡。
叶繁敲了几下窗,副驾驶座上的人毫不动弹,倒是靠巷子一侧的驾驶座上的人惊醒了,发出一声惨叫:“卧槽,老逄你他妈怎么把鞋脱了,要熏死老子嘛!”紧接着,驾驶座的门被一把推开,原森揪着胸口,缺氧似的跌下了车。
然后蹲在路边,大口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叶繁站在一旁,看着变得和逄光几乎是同款蓬头垢面的原森,心中有感动,也有感叹。感动的是,为了破案,警察叔叔们真的是在忘我的付出,作为被他们保护着的一员,他非常感谢;感叹的是,就算是原森那样青春飞扬的大男孩,没日没夜折腾下来,也会变成老了十岁的糙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