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栎戳了戳沈云檀的腰:“你家在哪儿啊?没有见你提过。”
沈云檀顺手将枕头并排摆了,答得轻巧:“白玉山,现在家里没人了,不过还是会经常去看看。”
周栎眼睛一亮:“是白檀村吗?我喜欢你的名字,是的话就太巧了。”
沈云檀含笑点头:“是,就是那里。”
“那你有没有去过旁边的白石寺?我以前身体不好,经常在那儿住着。”周栎和被子滚作一团,只露出个头,弯了眼睛笑着看他。
沈云檀思索片刻,心里都是当年那场大雨,周栎窗外的老树生了恶意,自己急匆匆地赶去救人,他当时那么小,后脑勺还留着一条末端绑了红绳的小细辫,不想过早地介入他的童年,于是只隔了一堵墙默默护着。
“去过的,还看见一个同我差不大的小男孩。”沈云檀摸了摸周栎的脸,戏谑地瞧他的模样,“和你长得很像。”
周栎闻言非常惊喜,但又不无遗憾:“那一定是我了,我们本来可以早点认识的。”
沈云檀沉吟着躺在周栎的枕头上,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早点认识能早点和我困觉吗?并不能,现在挺好的。”
“可真不要你的老脸呀。”程文哲一进门就听见这句话,发出了如此感慨。
接着同仇敌忾地凑近周栎的耳朵边:“窥见这人的本性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周栎就不这么配合了,一掌将他推上了楼梯:“少瞎编排,我看人很准的,比如你就是个胆小鬼。”
“了不得了不得,我是惹不起了,有人帮腔真是春风得意啊。”程文哲唉声叹气地爬到了上床,径自躺平了思考人生,不过三秒又不甘心地问了句:“那你看沈云檀是什么德性?”
周栎毫不犹豫地回答:“世界第一好。”
“我知道了,晚安吧各位,我在梦里也要找个男朋友。”
一晚好梦。
次日,周栎的胳膊搭在沈云檀的小腹上,听说这样会导致做噩梦,他暗自决定等人醒来一定问清楚。
他恋恋不舍地离了床,看着手机上家里发来的消息叹了口气:“想吃特制的番茄牛腩面吗?”
周栎回家后先巡视领地似的每个屋子走了一圈,又蹲在电视前看了半晌,被贺文珺呵斥了一声:“怎么不钻进电视里去?你那眼睛迟早得坏。”
他往后挪了几寸:“这么多年了,不也没坏吗?我爸去哪儿了,最近总不见他。”
周啸山又出门了,最近他经常不在家,不知道在忙什么。
“妈,说好的番茄牛腩面?”周栎十分记挂这个合他口味的饭,经常被以此要挟做家务。
“中午,你急什么?饿死鬼投胎似的。”
美食真的令人愉悦,他的饱腹感一直持续到回了茶馆。
赵警官又来了,周栎心里咯噔一声,表情凝重:“又死人了?”
“没有没有。”赵警官点了一杯茶水,坐在周栎对面,“酒店一直不开门,经理都不敢住里面,往哪儿死啊?”
他肩膀抖动了一下,又想到了那血淋淋的羽毛,连皮带肉的人体雕刻,女人的皮肤白,照片又失真,单独看这一部位的时候,他恍惚间忘了这是雕在人胸口的,反而联想到雪地里染血的鸟羽。
周栎搬出电脑,滑动鼠标找出赵警官说的那几张照片。
第28章 羽毛
这地方跟一楼的路由器隔了一道墙,照片几乎是按像素往外蹦的。
周栎趁着加载的时间还擦了遍桌子,门口蹲了一只猫,这只猫最近住得很舒服,生活规律且吃喝不愁,毛发都亮了许多。
“你们觉不觉得就像是有一片金属羽毛,烧红了往人皮上一按,刺啦一声烫出了形状。”方琢言在挂着耳机和经理说话,看到他们打开电脑,走过去直愣愣地盯着伤痕特写。
他的脸色不大好,也难怪,任谁遇上这种事脸色都好不到哪儿去,
“不是,烫伤没有这么平整。”周栎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以前的奴隶或者犯人,会被烧红的烙铁烫出疤痕,用以标识身份。
电脑屏幕分了两块,将两个人的伤口放在一处比对,形状、大小几乎一模一样,切口平整,连出血量都相似。
赵警官又接了个电话,神色无奈地看向周栎:“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我还有别的差事,就先走了,有问题联系我。”
周栎翻看半晌,感觉都是些废话。
“明眼人谁还看不出来这是锐物伤?”方琢言看着一屏幕的谨慎话语,要不是这是周栎的电脑,他真想直接砸到地上。
周栎按着太阳穴仰躺下去,最近的事情接连不断,一周过得跟一年似的,以往他只管当个清闲的茶馆二老板,归到手里的案件屈指可数。
推出去吗?但这又不是毫无相关的人物,不管的话怪不好意思的。
周栎决定去一趟现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刚迈开脚,他的视线就落在隔壁的鹦鹉笼子上,空的。那只绿油油的鹦鹉一般只在傍晚消失一会儿,有时候还会碰到鸟的主人,周栎笑眯眯地打声招呼,也算邻里间混了个眼熟。现在不早不晚的,不是遛鸟的时候啊。
沾了稀拉鸟屎的铁门半开,难不成,那鸟自己越狱了?
陈衡正站在茶台前一丝不苟地煮水烹茶,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茶道里有个词叫“一期一会”,随缘而聚的人们在这里喝茶歇脚,可能他们之后不会再相见,但在来日回想起旅途的这一刻,总能隔着时空幻嗅到几丝清幽的茶香。
等他忙完后,周栎过来招手:“老陈,我们又得去一趟了。”
顿时,陈衡四仰八叉地闭眼躺进了他的老圈椅,周身疲惫:“命案?都多长时间没有出过命案了,我看十有八九是人干的。”
“你醒醒啊老陈。”周栎将手机对着他的脸,让陈衡看那两张羽毛的对比图,“在有限的时间内,人是做不到这么精密的雕刻的。”
“等等。”陈衡睁开了一只眼,仔仔细细凑近了看,“没错,简直跟打印机似的……这能调颜色吗?调成白色看看?”
周栎见他倏地从半死不活状态里挣扎了起来,心里大约有了数:“这羽毛就是照着那东西雕的?”
“差不多吧。这两个人,不管是怎么死的,但在他们胸口雕羽毛的肯定是同一个人,或者妖,都有可能。”
这种结论随便拎出一个路人都可以得出吧?周栎举着手机的胳膊有点酸。
陈衡见他表情难以言喻,觉出了这人的内心活动,瞥了一眼:“怎么?年轻人就是耐不下心,凡事都要讲求循序渐进好吗?街边卖杂耍都得设置几个悬念,要是说得像会议报告一样,你估计立马趴桌子上睡觉了。”
行吧,周栎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将手机架在桌子上,摆正了姿势:“您继续……”
“我刚刚听见方琢言说的了,他怀疑羽毛是像烙铁一样烙上去的,但是这个猜想显然是错的,毕竟这伤口太齐整,完全没有烧伤的痕迹。本来我觉得是有人故弄玄虚报复社会……但现在看来这并不是人做出的事情。”
照片被周栎用某黑白滤镜调成了双色,原本血红的羽毛显示为白色,陈衡又端详片刻:“我猜测,这是照着同一片羽毛刻的,大小、形状都很严格地参考了原物。”
周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特殊爱好?”
陈衡用二指戳着屏幕,放大又缩小:“我们先假设那个锐物就是羽毛本身的柄,它是妖,但它不会轻易地作恶,以往的案例里,妖都会尽量伪装成人,比如前些年一个偷窃案,虽然罪犯有能力将那串手链神不知鬼不觉地弄走,但他还是非常尽职尽责地学了扒手必备技能,如果不是监控下露出马脚,可能就成功地掩盖了身份,进而逃之夭夭。”
“但是这次不一样,羽毛竭尽全力地表现出自己非人的一面,从效果来看,这更像是在震慑。”
这年头,长眼睛的小妖怪都夹起了尾巴好好做人,哪个想不开的会顶风办案?周栎问:“震慑什么?”
陈衡还没来得及开口,大门那儿又来了客人,布莱克赶紧跑上前询问,顺手将猫撵到柜子后面,免得它又趁人不备跑出去,动作流畅,于是陈衡的表情变得十分欣慰。
“听说那酒店原本是个凶宅?”
周栎点头,若有所思:“老宅子里生了妖,不满他人借住?”
“可能是,但这个酒店建了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也没听过有异象,突然,连个鬼故事也没传出来,直截了当地接连弄死两个人,你说这合理吗?”
“不合理。”
这句话却不是周栎说的,他对着沈云檀扯了扯嘴角:“真完蛋,云檀,我本来想和你回一趟白玉山的。”
沈云檀与以往不大一样。陈衡上下打量半天,总算瞧出了问题:“衣服怎么……换了?”
周栎有点心虚,昨天他半哄半骗地让沈云檀换了衣服,呵呵地笑了几声:“老陈,你这什么记性,昨天晚上还让人换便装呢。”
沈云檀含笑看着他拙劣的表演,这身松松垮垮的T恤和藏蓝短裤穿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