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鸟当即栽下枝头,立毙当场。
他勾勾唇角,苍白的脸上浮现一抹阴郁诡异的笑意,缓缓握紧了双手。
很快,很快,他那出身卑贱却被捧上云端的弟弟,就会如这只飞上枝头的雀鸟一般,栽进污浊不堪的淤泥之中,回到与他真正相配的所在。
就在此时,却听一人禀报道:“大公子,门外有人揭榜,说能医治您的腿……”
萧舜转眸凌厉地扫过一眼,那侍者忙嗫嚅着改口:“他自称是一位江湖名医,说、说想来看看您、您的……”
“想看看,就让他进来吧。”萧舜将手放在他毫无知觉的腿上,讥讽地喃喃,“他可知,医治不力,会有何下场么?”
正是午后时分,萧府门外烈日高悬,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府门前。
直到一个青衣侍者匆匆跑来,冲门房点点头,跑到马车之前,扬声道:“这位大夫,您请。”
马车中微微晃动,一支修长白皙的手掀开杏黄的车帘,一个月白布衣的男子弓着身子,高束在脑后的乌发自肩头滑落,映出一张水中玉石般温润清越的脸,一双春水桃花似的眼眸冲他和善地弯了弯。
侍者不知为何,陡然便自脸颊红至耳根,慌忙移开眼去,却又忍不住瞟他。
那人一步跃下,理理衣衫,却回身向车中伸出手,陡然抱出了一坨……一只硕大的白狐。
侍者满头雾水,诧异地瞪大了眼,却忽被那只狐狸狭长的眼睛冷冷扫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转身在前面开路。
月白衣衫的男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抱着那团雪白的毛,跟在他身后,缓缓拾阶而上,走到牌匾下时,却忽地停了停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萧府”二字,缓缓移向前方的玉宇琼楼,眸中春水凝结,化作一片寒冰。
好气派的府邸,好威风的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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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坏小剧场
叶清臣:大哥,求求你走吧,我们只有一间牢房!_(:з」∠)_
小红:等等,我忽然想起!我腹中怀了他的孩子!ヾ(?°?°?)??
周长老:胎气不稳,可能会难产。┐( ̄ヘ ̄)┌
小白:?????
第57章
宫饮泓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有人把他从冰冷的雪地里抱出来,自背后小心翼翼地揽入怀中,轻柔地像是怕折断一支梅花,却又亲密地没有留下一丝缝隙,似一泓三月的春水,温暖又亲昵地没过他发顶,羽毛般温软的微光星星点点,珍惜地落在额间发上。每当他感到神魂寸寸碎裂,锥心刺骨,窒息般的恐慌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不由自已地挣扎抽搐,那泓春水就将他裹得更紧,托着他自地狱中浮起,得以喘息,春雨般柔软的亲吻安抚地落在他唇间脸上,于是他浑身颤抖着,自喉间溢出破碎的哽咽,想要更深地偎进这片刻安帖舒和之中,却又蓦地自九重云霄失重,狠狠坠进刀剑丛生的炼狱,利刃穿心而过,痛得咬牙蜷缩,如此循环反复,不得停歇……
就在他被痛苦与甜蜜之间不断的交替折磨地快要发疯之时,忽然之间一个激灵,脱力地平静下来,仿佛一只手轻轻抚平了每一缕魂魄,春风吹拂着,将他推进无边无际的静寂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宫饮泓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抬手放在额间,恍惚的双眼在望见周长老时陡然清醒,迫不及待地哑声追问:“如何?”
周长老用一种比他昏过去前更加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嘿嘿笑道:“你身上魂魄碎裂,少了一魄,却多了一魂。”
“那这一魂……”
周长老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捋着胡须道:“的确是神君失去的魂魄。”
宫饮泓欣喜至极,浑身又忽然蓄满了气力,蓦地翻身而起,连自己手脚上的束缚几时被解开也未察觉,双目灼然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一想到小白的魂魄就在他身上,他就似一棵绝处逢生的枯树,春风一过,忽又生机勃勃,笑意盎然地似要开出花来,“那您立刻带我去救神君么?”
周长老却轻咳一声,别开眼道:“这……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须准备好万无一失的法阵……”
“那我先去找他。”宫饮泓不以为意,轻笑着便向外走去。
周长老却忽又伸手拦在他身前,竟有些支吾:“等等……神君今日有要事在身,你此时去见他,恐怕不妥。”
宫饮泓奇怪地看他一眼,心中忽地一抽:“什么要事?”
周长老捋着胡须,迟疑着还未说话,他已笑意尽失,蓦地向外跑去——他还没死,小白竟要与别人成亲!
周长老连忙高声道:“别跑了,唉,出不去的!”
宫饮泓一口气跑至黑暗尽头,伸手抚上丝严合缝的石板,却不论如何都掰不开,用力挥拳打上去也纹丝不动,于是屏息静气,凝聚全身灵力蕴于掌中,蓦地挥掌而出,那石板终于微微一晃,自上方扑簌簌地落下许多沙土,灵力却如泥牛入海,了无痕迹。
他心中焦灼气恼已极,一掌狠狠拍在石上,几乎要脱口念出万法诀来。
“此处乃是萧家世代家主安眠的陵墓,你小心些。”周长老缓缓跟过来,好心提醒,“若是出了差错,连神君也无法交代。”
宫饮泓便深吸口气,伸手探向地面,却竟也无法使出遁地之术来。
难道他就要被困在这个鬼地方,束手无策地任由小白娶别人?!
他双目通红,额角青筋暴起,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可能,死也做不到!
“为防贼人闯入,此处禁制甚严,你出不去的。”周长老见他充耳不闻地一寸寸摸索着石壁,仿佛循着什么无形的指引,身轻如燕地踏壁而上,只得仰着头道,“你就老实待在此地吧,待神君大婚之后,他自然会回……”他“来”字尚未出口,却见宫饮泓整个人陡然间凭空消失在黑暗之中,顿时惊诧至极地后退数步,呆在原地,暗叫糟糕,蓦地敲击石板打开机关,慌忙向外追去,却未察觉天光大亮的瞬间,一片梅花被他衣袍拂卷,腾空而起,悠悠地跟在他身后飘了出去。
这日晴照万里,碧霄沧海交相倒影,上下俱澄澈,就连尘世之中喧哗热闹的岛屿,掩映在云浪之间,也显出它仙境般的神韵来。
宫饮泓坐在东皇隼背上,自云烟之间俯身望去,金光耀目,十里红尘,站满了为神君大婚欢欣雀跃的看客,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欢喜祝福之色,似烈火般刺目灼人。
他握紧了身下的白羽,伸出舌尖舔舔虎牙,不去细想他要做的事会招致多少人的唾骂,不去想小白如何冷漠地赶他走,甚至不去想他亏欠了他多少,将所有的怯懦和犹疑都抛在脑后,只想着一件事——小白是他的,除非他死,绝不让他与旁人结亲!
眨眼间,东山已近在眼前,神降台两侧侍卫林立,其下满是朝夕城的信众与江湖上各大门派之主。萧叶两家家主立在最前方,领着众人一同举香祷祝。
一片肃穆庄严的静寂之中,悠悠琴音自台上响起,面若桃花的静女身着喜服,蒙着轻纱,双眸含烟地轻抚琴弦,口中婉转吟唱着一曲琴歌:“凌扶摇兮憩瀛洲,要列子兮为好仇。餐沆瀣兮带朝霞,眇翩翩兮薄天游……”
所有人都虔诚地低头阖目,待一曲唱罢,神君就会乘着鸾鸟由天而降,与尘世中的女子结为夫妇,以示天恩。
那高高伫立的峰顶之上,一座新建的琉璃阁折射出炫目光华,隐约可见一道立在其间的人影。
宫饮泓驱使着东皇隼轻盈地落在琉璃瓦上,任它凶悍地啄咬起一旁的五彩鸾凤,自己则翻身而下,蓦地落在四面凌风的阁中,抬头看向一身喜服的神君。
萧熠从未穿过这样色泽明艳的衣服,金冠红袍映得一张俊美无俦的脸雪霁霞明,滚金龙凤纹带束着腰身,含章挺秀地卓立在那里,青松拔灌木,白玉映尘沙一般出世不凡。
饶是宫饮泓满腔焚天灭地的孤勇,也不由被触目惊心的美貌惊得一愣,下意识倒吸了口气。
谁知萧熠竟便拢起眉,双目敏锐凌厉地向他所在射来,沉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宫饮泓回过神来,起身四顾,见守在阁外的侍卫未被惊动,才几步走至他身前,深深看着他,深吸口气:“你真要成亲?”
清脆悦耳的歌声乘风而上,眼看已唱至曲终,萧熠墨黑而空洞的双目直对着他,眉间飞快地闪过一丝酌量之色,扬眉轻嗤:“是又如何?”
宫饮泓浑身轻颤地紧盯着他,被这轻描淡写的回答穿心而过,双手成拳,声音低哑地道:“你真不肯认我?”
萧熠冷笑着别开脸去,负气道:“不认。”
“……好。”宫饮泓双眸转为血红,仿佛大雨将倾,却是忽地上前一步,一手紧紧抓住他肩头,凑过去狠狠一口亲在他唇上,趁他惊愕之时舌尖长驱直入撬开他唇齿,一阵胡搅蛮缠,同时五指紧握,指间蓦地出现一把寒光灼目的匕首,电光火石间竟毫不留情地狠狠插进他胸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