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温峤神色骤变地躲过一块当头砸下的岩石,厉声向左右道,“赶紧下去查看!”
曲折幽深的地道之下亦是一阵剧震,叶清臣一把拉下眼上的黑布,扶墙站稳,混乱之中,引路之人已纷纷被许昭杏及其手下扭断了脖子。
叶清臣拧眉:“你……”
“你们要去便去,”许昭杏手中攥紧余下两颗“奔雷”,神色决然,“我们救不出太子,绝不能就此离城!”说话间他一挥手,一人循着地道飞速向城外跑去,看上去意图他们的援军自外面引进来。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叶清臣双指捻诀,漠然看着他:“抱歉。”
山摇地动之际,地底深处的两人刚打开了最后一道机关。
“这鬼地方机关重重的,我倒要看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宫饮泓一步自洞开的墙踏了进去。
万法门的禁地中究竟有什么秘密,萧熠也难掩好奇地抬眸望去——
这是一个宽敞幽深的洞穴,潮湿阴暗,岩壁上爬满了青苔,洞高数尺,被一道石柱分为两半。石柱上亮着两盏绿幽幽的灯火,看上去阴森可怖。
宫饮泓上下打量了一番,向石柱之后转去,刚要走动,却见微弱的光线下,岩壁上的青苔呼吸般上下浮动起来,眨眼间纷纷飞起,扑面而来!
原来满布在墙上的哪里是什么青苔,竟是某种青色的飞虫。
“什么东西?”
宫饮泓不及细看,猛一挥刀,拔腿就跑,身后嗡鸣不断,一路随他向岩洞深处跑去,沿路无数同样的飞虫跟着追随而来,密密麻麻化作一团如影随形的鬼魅青雾。
宫饮泓一口气也不知蹿出去多远,忽听萧熠道:“不用跑了。”方才停下脚步,喘息着看向身后仿佛被什么震慑在外一般的青虫,接着取出火折子,低头一照,脚下一圈暗红的印记,像是个阵法,正暗暗流光,所在之处隐约一股血腥味。
萧熠浮在半空,端详了一会儿那群飞虫,低眸与他对视,似有些领悟,又有些不解:“是青蚨。”
“……青蚨。”电光火石间,宫饮泓双眸豁然一亮,哈地一笑,快意地坐在了地上,抚掌道,“原来是青蚨铜钱。”
传说中青蚨母子分离后必会重聚,只要将母子青蚨的血涂在铜钱之上,用子留母,则子钱自回。
此地既有铜矿,又不用铜钱,想必是私铸了许多青蚨铜钱,流入外界。
……难不成,这便是万法门动摇朝廷根基的计谋?
萧熠抬眸睨了眼舔着唇啧啧慨叹的宫饮泓,暗觉没有这样简单。
“你也知道,我们万法门立足江湖百载,起初威震一方,只因不论是哪个门派敢来挑衅,都会死伤惨重,铩羽而归,虽然如此,它立于昆吾山上,并不怎么干涉江湖大事。直到师父继位,为了立威,亲自率人诛杀了许多……许多恶人,江湖上交口称赞,自此以后,万法门方成了正道首领,处处除恶伏魔。最厉害的是,不论是谁都逃不脱本门的追杀,哪怕逃至天涯海角,都会一夜暴毙,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宫饮泓笑了笑,伸出三根手指,忽另起了个话头,“韶烟集上只有三个故事与万法门相关,而第三个故事,说的便是万法门的创立——‘云辉夜自此后顿悟万法诀,因创万法门’,书中还说,这万法诀是种以霸道著称的法诀,号称天底下无人可与之相抗,乃是我万法门镇门之术,只有门主有资格继承。”
萧熠拢着眉神色沉吟,既如他所言……万法诀怎么会是从不死神咒与痴情血契顿悟而来?这三个法诀一个是让人起死回生,一个是让人离魂续命,第三个却是杀人之法,怎么看都毫无干系。
宫饮泓冲他眨了眨眼:“若是他们将万法诀画在铜钱之上,一旦启诀引咒,不论人身在何处,只要身上有青蚨铜钱,就难逃一死。人死后子钱飞回,岂非了无痕迹?”
萧熠微一摇头:“说得轻巧,纵然万法诀真能万里之外取人性命,铜钱千万,若人人手中皆有,又如何能随心所欲地取得某一人的性命?”
宫饮泓舔了舔虎牙,眸光欲燃:“门主不会让风陵峪掌握所有秘术,或许在折雪城中,我们便能知晓万法诀长什么样子。”
萧熠淡淡一笑:“那倒也不枉我留下一回。”
宫饮泓一窒,眸光微暗,歪头瞧着他,笑道:“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留下的么?”
萧熠心头一跳,故作傲慢地将手笼进袖中:“……你以为?”
宫饮泓笑嘻嘻道:“唉,我还以为你为我神魂颠倒,情有独钟,不惜背叛家门……”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背叛朝夕城。”萧熠仿佛被人扇了一耳光,心中一紧,浑身陡然僵直,声音冷厉,像是在警告他,却是在警告自己,“你既已如约将所知都告诉了我,我亦会如约送你回昆华洞。你放我离开之后,我会立即带兵攻打万法门,若你愿意与我再次结盟,让万法门臣服于朝夕城之下,我愿扶植你为门主,甚至可以与你一道颠覆朝堂,助你登帝……”
宫饮泓垂眸,他每说一句,眸光便黯淡一分,听到最后,反而笑了:“你就这么全盘托出,可真够信任我的。”说着伸手冲他虚拜了拜,一字一句地说,“放心吧神君大人,万法门会有的,天下也会有的,世间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的声音陡然没了笑意,听上去冷冰冰懒洋洋的,有种置身事外的疏离感,萧熠迟疑地垂眸,对上他晦涩难懂的目光,胸口仿佛又碎了大石,既憋闷又隐痛,只一瞬就狼狈地移开眼去。
……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像是欺负了人似的?
他一晚上救了他一二三四五回,还要帮他称帝,难道不是色令智昏,呸,慈悲为怀?
他又觉理直气壮了些,抬眸冷冷瞪了宫饮泓一眼,不知好歹,恃宠而骄!
宫饮泓却神色一凛,附在穴壁上侧耳听了一瞬,蓦地站了起来,低声道:“有人来了,出去再说。”说着沉吟一瞬,辨明方向,一溜烟向幽暗的洞穴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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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掐指一算我保佑你这么多次,还不上贡还愿吗?ψ(?′)ψ
小红:好的神君大人,上供童男一个~( ̄▽ ̄~)~
小白:童男……在哪?(?_?)
小红:在这!有童子身的男人(??ε??)
小白:……也、也行吧(????ω????)
第26章 地道混战
又是一次剧震。
风陵峪中家家户户都自屋宇中仓皇而出,不安地徘徊在狭窄的街道上。
温峤正立在高耸的重岩之上,面色冷凝地望着深夜里亮起的万千灯火。他已命人开启了禁地重重机关,最外层的断龙石将整座城池与外界全然隔断,这些溜进密道之中作怪的鼠辈,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此时月朗星稀,半点照不进地底幽深纵横,错综复杂的甬道。
宫饮泓只听得身后轰鸣声不断,重重石门纷纷落下,晚一步都要被关在甬道之中,在震动中一路狂奔了不知多久,自觉已在城池之外,刚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前方,心头猛地一跳,飞快地侧身贴在还震颤不休的岩壁之上,屏住了呼吸。
不远处与此路相接的横道之上,火光一晃而过照亮的几个身影,分明是许昭杏和他的人。
宫饮泓小心翼翼地转过头,余光恰瞥见面色铁青的叶清臣也带人匆匆追了上去。
他冲萧熠挤挤眼,做了个幸灾乐祸的“内讧”口型。
萧熠不理他,身形一荡,自己向前飘至道口,欲看个分明,却见一身黑披风的荆如愿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暗藏杀机的目光所及之处,正是叶清臣方才消失的方向。
荆如愿行至路口,神色陡然警惕起来,捻诀四顾,声音回荡在石洞中,尖厉刺耳:“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萧熠回头一看,宫饮泓挑了挑眉,岿然不动,却听一声冷笑,一道身影从另一侧的道口转了出来,挡在她前方:“荆姑娘,几日不见。承你吉言,我还活着。”
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宫饮泓却已靠在墙上翻了个白眼,听出这是祸害遗千年的魏玄枢。
荆如愿眯眼打量一瞬,也认出了他来,不悦道:“怎么又是你?活着还不快滚,很想死么?”
“死的是你!”魏玄枢落入敌手,此时方趁乱逃脱,念及这一日间的屈辱与她的诅咒关系重大,眸中恨意涌动,周身水汽氤氲,天水化剑,仿佛天地流瀑,万千白光向她而去。
荆如愿自知不敌,飞速倒退,同时双手至于唇上,打了个尖锐的呼哨,霎时间她身后无数藤蔓自岩壁上蔓延开来,仿佛从黑暗中伸出一只巨手,将她握在掌心,将那白光抵挡其外。
魏玄枢飞身而上,不断驱使着飞光切开粗壮的藤蔓,直到藤蔓豁然洞开,其后却陡然冲出了三只似豹的野兽来!
魏玄枢见荆如愿消失,怒意更甚,剑光一旋,与那三只野兽缠斗起来。
他本以为这东西不难对付,谁知这三只野兽被他斩于剑下后却又一一复生,循环往复,一时竟不得脱身,反被咬伤多处,方左右支绌地觉出危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