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自相矛盾,狗屁不通了。
萧熠紧拢的眉舒展开来,不悦道:“不可能。”
既是不死神咒,棠绰灵为何会死?她既然没死,灵巫血脉又如何会传下去?她若是死了,天罚又为何不降临在下一代灵巫身上?
“或许可能呢,”宫饮泓抿了口酒,乌黑的眼珠一转,“或许不死神咒有什么蹊跷之处,瞒过了天道,将血脉传了下去,却让上一代灵巫替这一代受了天罚。”
不、可、能!
萧筠怎么可能那么厉害,随便创个术法就能瞒过天道,若真能瞒过天道,他又怎么会因逆转天命,害整个朝夕城受罚,数百年再没出过一个神君?!
萧熠摁住了脑海中跳脚的小人,不为所动地道:“那又如何?你讲这个故事,莫非是想告诉我,折雪城中有不死神咒?”
“……”宫饮泓无语地盯了他半晌,痛心疾首道,“小白啊,你悟性太低了。”
萧熠眸光如刀地扫了他一眼:“陈年往事不论真假都毫无意义,我只想知晓眼下这风陵峪中有什么?”
有什么值得我留下的东西?
“你方才没听见么?城主说了,明日便带我去看,那时不就知道了……”说着宫饮泓又眯起眼眸,若有所思地一笑,“不过我猜他八成不会这么轻易就范,明日又不知有什么诡计推脱,怕还要靠你助我相寻。”
说了这么多,原来全是废话,毫无半分诚意,只不过想让我甘心为你所驱使,利用我对付旁人?!难道我也是你的雀鹰么?
萧熠闭了闭眼,一时怒火中烧,十指一分,指下便出现了七根若隐若现的琴弦。
“若说眼下风陵峪中有什么,”宫饮泓却忽地冲他眨眼一笑,“有我啊。”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丝顽皮的笑意,像是春风拨弄杨柳,一颗石子在湖面跳出几圈波纹,萧熠只觉心弦微微一动,蓦地怔在原地,心底骤然响起一个质问的声音——你气什么?若只是与人结盟,为何要在意他的态度,他利用你,你也在利用他不是么?难道他利用你,你就要气得放弃唾手可得的禁地之秘?
你来到风陵峪,真的是想要得到此处的禁地之秘么,还是根本就有更想要得到的东西?
笑话!我是朝夕城的神君,除了称霸天下,哪里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若你不是神君呢?
萧熠脑海中的小人前所未有的严肃,若你不是神君,你是不是想跟他一起上天下水,无拘无束?
萧熠挥散记忆中少年站在水中的画面,极力稳定心神——不错,我是钦羡他坦荡快活,潇洒肆意,那又如何?我自然永远都是神君。
小人却上蹿下跳地扯着他耳朵,咬牙切齿地嚷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是钦羡他,还是钦、慕、他!
“……小白?”宫饮泓眯眼看着忽然变成雕像的人一脸即将风化的神色,茫然不解地往嘴里塞了颗花生,正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两人同时一惊,对视一眼,宫饮泓撤下避世诀,将窗户拉开一条缝,只瞅了一眼,立刻砰地关上了。
月下院中打在一处的两道身影,分明正是苏檀和温青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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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这悟性分明是太高了ミ?Д?彡快叫救护车,我还能抢救一下ヽ(*。>Д<)o゜
小红:乖,没得救了,死心认命吧。φ(>ω<*)
第19章 兵临城下
奇哉,苏檀生性沉稳,从不轻易与人动手,为什么会跟温家小姐打起来?这个温家小姐看似柔弱年幼,竟然没被他一掌劈飞?
宫饮泓眼眸一转,拎起绛灵珠,给萧熠比划了个“进来带你去看热闹”的手势,待魂魄冷哼着消失在空中,便将绛灵珠往衣领中一塞,抓了把花生推开门,夜风灌进颈中,带来几分凉意。
此时门外两人已过了十来招,温青瞳身形浮于空中,双腕相扣,如花半张的双手间飞出千万只银蝶,纷纷朝苏檀冲去,月光下煞是好看,但那蝶翅闪烁着利刃般的寒光,穿过花树也摧枝折叶。苏檀不欲伤人,剑不出鞘地向前一抵,铿鸣间一道金光凝聚的八卦浮现在空中,如一道烈焰织就的蛛网,挡在群蝶之前,一时间飞蛾扑火,无一能破。
“……”黑咕隆咚的我看什么?
暗觉上当的萧熠伸手拍在灵珠壁上,白光闪过,霎时四周照得透亮,近在咫尺的躯体上,自锁骨至小腹的肌理都分毫毕现。
萧熠愣了一瞬,被烫着似的松开了手,僵硬地盘坐回珠心,过了半晌,缓缓扶住了额——萧熠啊萧熠,上回他赤身裸体,你也未觉异样,此时怎么比见到朝夕城沉海还要惊心动魄?!
他双手渐渐下滑,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双臂之间,独留一只红透的耳朵,脑海中的小人怒掀满桌经文,仰天长啸:宫饮泓你坏我修行!
脖子上的绛灵珠有些发烫,不知小白又在做什么,宫饮泓不敢再独自看戏,倚在门边高叫了声好,见僵持着的两人朝他看来,嚼着花生笑道:“二位半夜三更这样有兴致?这是在比武招亲么?”
苏檀握着长剑的右手用力一推,长剑翻转间,一股无形剑气浩然荡开,逼得温青瞳后退了三步,方道:“我偶见一人在你门外徘徊,行迹鬼祟,不料竟是温姑娘。”
温青瞳双袖向后一拂,乌黑双瞳凝视着宫饮泓,冷声道:“这是我家。”
宫饮泓点点头:“是啊,温姑娘,月下相逢也是缘分,不如大家一起来我房里喝酒吃肉?”说着他往后一靠,倚着的门吱呀大开,露出了房内那桌吃食。
温青瞳冷冷扫了一眼,目光在他身上落雪般一顿,转身便走。
宫饮泓拍了拍身上的花生皮,走到苏檀身边,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我若记得不错,你十八岁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能五招解决。这个温姑娘能在你手下过十五招,看来不简单啊。”
呵,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是这姓苏的太简单了吧。
萧熠浮在空中,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垂眸一看,宫饮泓正和苏檀并肩而立,相视而笑,眸光中似有万千过往闪过,顿时气结——这颗甜枣毫无自觉,迟早被他揣进怀里带回家去,关在府中十年八载,除了自己谁也不准见,才知道什么叫一报还一报。
“此女灵力极高,不知为何盯上了你,”苏檀欲言又止地看着宫饮泓,“莫非你……”
“我也奇怪呢,”宫饮泓笑吟吟地一摊手,“莫非是我倜傥风流,又招了美人芳心?”
苏檀噎了一瞬,失笑地一摇头。
院中一阵风过,摇落许多三角梅,苏檀目光扫过他大开的房门,又落在他身上,宫饮泓打了个哈欠,装傻地一笑:“夜已深了,苏大哥,早些歇息。”
换做以往,他自然早已请苏檀一道回房喝酒吃肉,只不过小白还虎视眈眈地立在一旁,若是真请他吃了小白的羊肉,小白可能会气到吃人……
想到此处,他不由觉得夜风乍冷,默默拉了拉衣襟。
谁知他刚走了三步,身后忽传来一声疾呼:“公子留步。”
宫饮泓回头一看,只见三个仆从行色匆匆地踏进院门,对二人抱拳道:“二位,城主有请。”
这么快就城主有请,难道温青瞳去告了个状?
宫饮泓和苏檀对视一眼,又冲空中的魂魄眨眨眼,跟在三人身后,绕过后院,一路向前厅而去。
前厅之中已是灯火通明,城主温峤和温青瞳皆立在厅中,许多守卫围在四周,宫饮泓一步踏入,目光就落在那负手傲立在一旁的魏玄枢身上,眸光一转,掩去了诧异之色,笑吟吟道:“城主,大家这么晚不睡,是等着吃夜宵么?”
温峤脸上却毫无笑意,神色肃然地指了指单膝跪地的黑衣男子:“你,再说一次。”
“是!我等于今夜亥时三刻窥见城外风峪之中有火光,暗探出城探得,城外十里处约有五十名高手聚集,据衣饰及言谈推断,应是朝廷与朝夕城之人。”话音一落,四周寂寂,众人面上皆是一副惊忧之色,连宫饮泓也变了脸色。
魏玄枢睨了宫饮泓一眼,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衣上不存在的灰尘:“朝廷之人来此,正因太子在我手中。”
这混账……难怪他被关进去的时候都不怎么挣扎,原来早有后招。
这八成是他破釜沉舟之计,故意留下痕迹引追兵来此,分明是宁愿禁地被毁也不愿此地落在自己手中。
宫饮泓心头恼恨,冲他竖起拇指:“魏师弟真是高招。”
魏玄枢一扬眉:“不敢,朝廷的人固然是因我而来,朝夕城的人却是师兄的功劳。”
念及朝夕城,宫饮泓心中一沉,暗觉手痒,只恨方才揍得不够狠。自己苦心布局,谨慎行事,分明已甩掉了朝夕城之人,他倒好,绑了个活生生的太子,也不知是怎么招摇过市,竟引来两帮人马——小白……神君知道朝夕城的人追来,会怎么做?
萧熠此时亦暗自惊诧:叶清臣追来做什么?难道是要杀了宫饮泓给自己报仇?糟糕,以宫饮泓这微末灵力,怎么打得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