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奇怪。”沙发上躺的青年道,“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只是灵魂来到这个地方,等多一两天就有彼世的使者来领走我。”
“…我倒是不知道你信这个。”
“很奇怪?”
“有点。”
“看,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们怎么可能结婚。”
戴立安静了三秒,闷闷道,“逗你的,我们没有结婚。”
青年有些失望,“哦,我就知道。”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戴立坚持,“我已经在策划我们的婚礼了。”
“那就是没有结婚咯,”青年起身,捏捏戴立的腮帮,“也许你喜欢我吧,但是我想不到自己喜欢你的理由,如果在我小时候遇见你这样的孩子,很大可能会嫌你烦人远远走开,要是我安慰你,要么就我快死了,要么就是能帮你只有我一个人。”
他不是个害怕孤独的人,但也怕寂寞地死去,或者有人因为他寂寞。
怎么看都是个难搞的孩子,不过很明白的是——
“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卢社垂眸看身边的孩子,“我也只是把你当成朋友而已,那时候的我,不会爱上你。
戴立沉默了。
这人,一如既往的理性敏锐。
确实,即使对于栗栗,阿鹿是一个在他生命晦暗无光时出现的、率性而强大的英雄,一出现便是深刻入骨,但栗栗之于阿鹿,只是一个偶然认识、需要帮助的朋友而已,多年后的每每午夜梦回,那些珍藏的记忆一次次重演,戴立有时候也会怀疑——
阿鹿是被栗栗的玩具吸引来的。
戴立无奈地叹气,“你确实不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我的,是我们长大后再遇时,具体什么时间你没告诉我,但是原因的话——可能是因为我的外貌。”
“这倒可能是真的。”
“…你想气死我吗?”
以为是灵魂之交,却被直接被承认是因为外形,戴立的心情十分复杂,接下来的讲述也变得艰涩无比,“成年之后,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试过追查,但是完全没有线索,细算下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其实是一个全息视频,原因比较复杂,简单来说,你需要在我玩维度游戏的时候充当引导系统来保护我,那一次是模拟,你在一个十分不利的情况下救下的我的模拟角色,做到其它人都做不到事。其实我那个时候有种心动的感觉。”
“听起来我们成年后的身份很不平等…然后呢?”
“没有的事。然后,为了规避这种感觉,我采取一些方法规避了引导系统,因为那个游戏是财团重要的布局,我需要体验,但又不想利兹把‘那个人’安排给我。”戴立笑笑,按他对利兹的了解,他很可能这么做。
不过综合下来,他这一段应该能表达出‘我在茫茫人海中隔着一个角色外观认出你’应该能刷一些好感。
青年托腮,“唔,我这个时候应该挺讨厌你的。”
戴立无声地睁大眼,什么情况!
这个动作配合幼年体栗栗的外表,在卢社看来只有可爱,他抬手轻弹小孩的额头,“因为你给我增加了工作量啊,大笨蛋。”
啪。
青年在小孩额头弹了个响。小孩默默单手捂住额头,鼻尖红了,“抱歉。”他又搞砸了。有时候他会想,坚决反对卢社做一些事情,他们之间的是不是会顺一点。
比如当初要说要做手术的阿鹿,比如那一天在科技馆深潜的卢社。
他不知道,所以问了出来。
“你的性格真的和我很不像呢,”卢社轻轻掀小孩捂额头的手掌,揉揉那个红起来的地方,“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我不太会问自己当初如果这样那样,现在会不会怎样。追悔无益。那你一定要知道的话——你阻止不了我。”
卢社大概真的想气死他了。
戴立想,哄人这种技能,他们两人间好像只有他会,他只好认命,放弃这个话题,开始讲无瑕人生几个世界的事,“第一个世界是龙和龙骑士的世界。”
青年的眼睛稍稍睁大,似乎对这个设定感兴趣。
糟糕。
戴立在心里叹了口气,“抱歉,你是龙。”很可爱那种。
他在那个世界是领主的私生子,在权力之争中被赋予厚望,伊利摩尔全心全意的信任和保护即使到现在,他也视若珍宝。可惜的是,在那个世界里,莱因的任性导致伊默为保护他而死,即使重生,也不再是他的伊默了。
“我有个问题,”这个世界的故事讲完,卢社问,“你讲在普尔镇搭木塔的时候,和伊利摩尔一起,你把绳子拴在它身上,为什么?”
一般不是该找个结实的地方拴吗?
戴立想法一滞,“我也不知道,下意识怕你掉下去吧。”
啊,知道了。
卢社别开视线,要是他真会谈恋爱,就是从这个举动开始的吧。金钱、权势、容颜,他不一定会在意,但是出自真心的关心和信任,他对这个最没有抵抗力了。
“真拿你没办法,”卢社道,“剩下几个世界呢?”
那一如既往秉承了第一个世界的诡异风格,荒星机甲那次卢社是机甲,孤岛监狱那次卢社是典狱长,猫崽子那次他是猫,末世几日游的时候是丧尸王。
戴立讲完,卢社笑个不停,“孤岛监狱那次我居然不是监狱吗?哈哈哈。”
“别闹。”戴立板起脸,“你现在很危险,要离开这里才行。”
各种条件都不像能谈成恋爱的,特别是最后一个。
卢社把笑憋回去,他无比认真地注视这个自称他的恋人的小孩,绷着小脸努力营造严肃感和权威感反而好笑起来,真可爱,“我就要死了吗?”
戴立沉默好一会,闷闷道,“快了——你总是这样。”
“怎样?”
“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离开我!”戴立转开身子,背对卢社大喊,在科技馆忍住的眼泪在这里忍不住落下,他用手背擦掉,却越擦越多,“抱歉,这么说很不成熟。”
这么多年,他的身体长大了,以为已经不是当初会落泪的栗栗,结果——
“真是个笨蛋,”卢社抬手摸摸小孩的发心,“我保护的人里也包括你啊。”
戴立身子一僵,迫不及待地回头,“你记起来了?”
卢社捏捏幼年版恋人的腮帮,帮这个爱哭的他擦干眼泪,“有一些片段,不是全部。抱歉,让你担心了。”
“下次不能这样了!”
“好好好。”卢社抱起幼版总裁先生,“我们走了。要快点才行,这里的管理者好像不太喜欢客人离开。”就算失忆,蓝客的本能还是在的,他试过几次走出酒吧,兜兜转转都会回来——
他没想到的是戴立居然能找过来。
“说起来,”卢社低声问怀里的人,“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救你一次很奇怪吗?”栗栗在卢社怀里小声说,“我可是红海龟…”栗栗话音一顿。
他记起来了,那个神秘的自由蓝客组织,娜娜·密罗尔说,红海龟、火神、静默者、麟趾这些自由蓝客圈里的大神都是传说都是它的成员——
“要走了?”
吧台上的红裙女士稍稍歪头看走到酒吧门边的卢社,被抱在怀里的戴立视线正好越过卢社的肩膀和她相接。
妈妈。
卢社感受到怀中人情绪的波动,回头发现吧台那对夫妻看着戴立,“是的,夫人。这些日子感谢您和先生的照顾。”
“小意思小意思,”黑发男子爽朗地笑,连连摆手,“要走的话现在时机正好,银河好像去库房拿酒了,这几天你太急躁了,总是当着他的面走。哈哈哈。”
然后每次都被抓出来,还以为是自己迷路,一脸莫名。
卢社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红裙女士起身,到戴立跟前捏捏他的腮帮,“要乖,听哥哥的话,这样才能出去。”
栗栗抿嘴,什么也没说。
两人走后,薇薇安重新回到她的位子上,对爱人眨眨眼,“我以为你会过去抱抱他。”在他们眼里,对方不是一团黑影,而是年岁中最为动人的模样。
戴瑁摊手,“他太粘我,要是舍不得走怎么办?”
薇薇安叹气,“我可以踢那臭小子一脚啊。”
“你舍得?”戴瑁笑笑,举杯对着灯光晃晃里面琥珀色的酒液,“他都这么大了。”
重回吧台的酒保取来的酒瓶放下,刚刚薇薇安公主点了一种珍贵的白酒,他刚刚找到,麟趾就不见了,“您这样让我难办。”
“哎呀,他和我们又不一样,”戴瑁劝着,“你也没权力留下在世帝国公民的思维体吧。”
“对呀对呀。”薇薇安附和,推出一只酒杯,“调一杯温和点的给我嘛。”
“遵命,殿下。”银河用取来的酒调出一杯淡绿色的鸡尾酒,“此名为‘森林’。”
无边无际的森林在黑暗中滋长。
卢社注意到时,两人已经被包围。戴立在出酒馆那一刻便恢复正常身形,他深深抱住卢社,把眼睛埋在恋人的颈窝里,不敢去看消失与黑暗中的酒馆。
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