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材丰腴的女士努力往前挤,一面高高举起她的白胖的手臂:“罗兰之歌!罗兰究竟怎么样了?上次你还没给人家唱完呢!”
众美人皆点头称是。罗兰之歌!罗兰之歌!
“上回说到,骑士团中了埋伏,漫山遍野的都是活死人哇,圣骑士罗兰命令全军撤退,只留自己和一十二位勇士断后,圣骑士当死得其所,诗人皆说这是英雄的最后一战……”弗兰西斯悠悠扬扬地唱了几句,又忽然停住,抬头望了一会天花板:“哎呀忘词了,这首个太没意思,容我另唱一首吧,快乐王子!”
一位女士把纤纤玉手伸到弗兰的半敞的胸口,弗兰假意把她的手拿开,唱起了快乐王子的歌儿:芦苇小姐不愿意陪燕子到南方去,她一定是一位□□,因为她总是微微地弯腰和风儿调情,况且她还有一大堆穷亲戚。
弗兰天生一副好嗓门。美人们醉翁之意却不在酒上,唱什么歌儿不打紧,欢欢乐乐一直闹着不停。
花姐说她不喜欢快乐王子傻白甜的调调,嗡嗡地飞了出来。
在烟花巷子的尽头是魔晶专卖店,五颜六色的帐篷花纹古怪。挤进厚重的门帘里,帐篷里一片昏暗。费耶罗姿态优雅地蹲在泥地上挑选本季的新款魔晶。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哥布林妹子,魔晶的幽光照着她绿色的脸蛋异常鲜明。妹子过分热情地介绍着新款魔晶的好处,有松绿、墨绿、池塘绿、猫眼绿、鼻涕虫绿多款颜色选择,其中墨绿色与精灵帅哥的眼睛最配了,还有隆重推荐占卜模块的最新应用,可以连接上金翼城宫廷的最新八卦消息,二十四小时更新哦。最近小店还在办活动,这一款魔晶能量储存加量百分之二十,超长续航价格不变……费耶罗左挑右拣,手指在口袋里偷偷数着硬币,显然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骑士团的营地在城市的另一边,花姐飞了好一阵,飞过教堂的高高的钟楼,又飞过贩卖牲畜的集市,远远的这才看见骑士团的旗杆。我对骑士团里的事情毫无兴趣,是花姐自作主张跑来的。
没进营地大门,门口是一家卖铁器的小店。木头招牌歪歪斜挂着,前边卖东西,后边就冒着烟叮叮当当打铁。把店开在这里倒是桩好生意,店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然后花姐看见小骑士犹犹豫豫地钻了进来。
“哟!这位小爷要把骑士团的盾牌当了换酒喝?小店可不敢收。”店老板上身穿着正装,下身套着短裤,大大咧咧地笑道。
韦恩双手拿着旧盾牌,红着脸杵在那里没有说话,后边另一个小帅哥帮腔道:“店家你好没眼力,看好了,这是两百年的古董,看这里纹章,是第一次北伐战争的样式,罗兰远征军哟,是我兄弟的传家宝勒!”
老板正了正他的单框眼镜,欲接过盾牌来看。
“这个,盾牌……是不卖的。”韦恩吞吞吐吐地把盾牌翻过来放在柜台上:“这里,皮带下面嵌着一块结界符文,您看看值多少钱。”
老板看了一眼,又从柜台底下摸出一双脏兮兮的白绒布手套戴上,左右端详多时,旁边几位顾客也假装漫不经心地斜眼过来看。
“这枚符文确实……非常精美。强大的爆发力,巧妙的回收充能设计,若不是这些年年成不好……定然能卖个好价钱呢,唉!”
“老板,请您给个价钱吧。”
“一百……三百枚金币,不能再多了!然后,看小哥的铠甲也损坏了,我再送你一套全新的铠甲吧,两套!怎么能忘了帅哥身后这位……小伙伴呢?还有墙上那把秘银剑,做出来一直舍不得卖的,也能值几百个金币,一起送给你得了。”
韦恩皱着眉看了看陪他来的小帅哥:“还是不够。”
“管他呢,先凑上再说,该天把老板送的那把秘银剑也卖掉。”小帅哥高兴地跑去试他的新板甲了。
我被气得不轻,墓穴里的蜘蛛都惊得到处乱窜。小骑士不识货买椟还珠也罢了,老板未免太过奸诈,那块结界符文光材料至少就能值三千金币,更何况是大法师布莱克伍德亲手附魔的作品耶,其中价值可不是能拿金币衡量的,我,我……
我还生着闷气。花姐好奇韦恩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打算去打探一番。我抱怨花姐太过无聊,无非是爱慕虚荣的小青年的事,知道了又如何?忽然花姐嗅到了什么,嗖地一声冲出小店,闯进了骑士团的大营。
第7章 第七章 航线向北
花姐一溜烟飞进了骑士团的大营。兵营高处的石头小窗进去,就是骑士团团长的私人房间。一位老人伏在小桌上写着什么。只见他头顶秃了,两鬓斑白,红脸红脖子,只穿了件麻布单衫。老人似乎心事重重,写了一行,又叹了一口气。忽见他手掌上闪光暴起,大喝一声:“什么人?”
房间的一角影雾浮现,老人谨慎地上前两步,驱散阴影,什么都没有,他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巫婆葛琳达横坐在小书桌上,一条雪白的大腿高高翘着。老人见了是她,便收了手上的光,低声道:“葛琳达,早该知道,若是你连骑士团的警卫都瞒不过,我也不会专门雇你了。”
“堂堂圣光骑士团,也沦落到了和邪恶的巫婆沆瀣一气。”
“葛琳达,我知道你是有一副好心肠的。”
葛琳达撩起裙子的流苏,撩拨着她的长腿。
老骑士不为所动,继续说:“两百年前的仇恨,在我们这一代不该再延续下去了。”
“仇恨,不是你们骑士团的仇恨吗?”
“那就为了无辜的平民吧,我们应该尽一切手段避免战争,我们应该合作。”
葛琳达跳下桌子,摊开桌上的地图。
老骑士也弓下腰来,手比划着地图的北境:“亡者国度传来的消息很不乐观,圣光大教堂……”
“圣光大教堂?”葛琳达扬了扬眉毛。
老骑士叹了口气,指着北境腹地:“是的,就是圣光大教堂,因为有圣光庇佑,在北境沦陷后憎——遗族始终没有侵入大教堂。”
“光能维持了两百年?这很不寻常。”
“圣光的力量来源于信仰,不,我要说的是,亡者国度正在四处征兵备战,而此时大教堂的圣光出现了异常波动。”
“说不定忒妲女王就想找点人手把那堂子拆了呢?”
“当然,亡者的忒妲女王,她与教会有些旧怨,但问题不在这里,”老骑士小心翼翼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魔晶:“这是大教堂能量波动的记录。”
葛琳达手指一接触魔晶,脸色就不对了。
老骑士接着说:“此事在教会中已经引起了恐慌,忒妲似乎在抽取大教堂的能量,制造武器,极有可能……会是另一场毁灭性的瘟潮。”
“这不像忒妲的作风。”
“所以请你务必去探查清楚,如果有必要,就把大教堂的光源毁掉。”
“骑士团不屑于卑鄙的暗中破坏,脏活就只好雇人来做了。”
“葛琳达……骑士团的斥候无法深入北境腹地,而现在如果贸然派出军队,和平的最后一线希望就毁了。”
葛琳达神色凝重地摆摆手,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表示接受委托,转身隐入暗影之中。
葛琳达在暗影里逮住了正在八卦偷听的花姐,说:“八卦的死小黑,都看见了?当年你们造的孽,现在该想想怎么收场了。”
讨厌,八卦的是花姐又不是我。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僵尸,凭什么要我去给他们收场?
我知道值得担忧的事情太多,但死人的一个好处是看得开,眼前的烦恼就让葛琳达和费耶罗两个爱操心的去操心吧。我心里只有一件大事,我!要!坐!飞!艇!啦!蒸汽飞艇已经发明出来好几年了,我一直想坐坐看。但你们知道的,死人大白天的跑去公共场所,难免惊扰善良群众,我是一直不敢去的。这次经费充足,葛琳达包了一架专机,我算是终于得偿所愿。一想到飞艇,我的心就早早飞了起来。
伴随着隆隆的煤烟,硕大无朋的飞艇气囊缓缓展开,气囊上的涂装是一匹扬蹄骏马,大红大绿的颜料经浓黑煤烟熏过,色彩更显鲜明。湿软的泥地上铺着油腻的绒毯,我经由专用的贵宾通道,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飞艇。离地升空的瞬间,硕大的飞艇竟然比花姐的翅膀还要轻捷。随着咔嚓咔嚓的齿轮声响,吊舱两侧生出纤细有节的长腿,在高高的树冠上轻快地加速奔跑起来,蓄力一跃,便越过了山间的整座溪谷。
我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会儿又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听呜鸣的风声,这种土包子进城一般的行径引起了全队人的鄙视。不管怎样,我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北方贸易站,商业航线最北只能到达这里了,一个冒险家和垦荒者新近建立的小镇。时节虽已是暮春,再往北走就能看到残雪。在残雪的原野上随着地势展开一列列光塔。简陋的石塔或木塔下,是像花瓣一样铺开的许多晶板。晶板用于收集储存阳光,再反射到塔顶,塔顶耀眼的净化光束一遍遍绕着圆圈划过。边民试图使用这种光能装置抵御残留的瘟疫南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