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继续搅着咖啡，一直到搅出了不少泡沫才淡淡开口：“老许是谁？”高阳知道许多他的事，他却好像对高阳一无所知。
高阳随口道：“老许啊，老高比她讨厌多了，你要听吗？”
苏陌点点头。
于是高阳接着道：“老高他这个人太讨厌了，其实也不是很讨厌，显得我多在乎他一样……用你们的称呼，他就是我爸。不过给钱就是爹嘛。”搅咖啡好像会传染，他也搅起咖啡来，“他以前，不是以前，是一直没管过我，除了打钱的时候他就是一个陌生人。我记得上一次和他吃饭的时候是我十二岁的时候，过年，早上，他吃了一小碗就没再吃了。我那个时候都能吃两碗饭，可他就像是熬着吃完一碗似的，呵，多可笑，多对不起他那个大肚子。”
苏陌愣了愣，看着高阳事不关己一样却飞快搅着咖啡，不知道的都要以为他在打蛋做蛋糕。苏陌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高阳半晌没说话了，苏陌开口道：“其实我比你惨呢。”
好像人在难过的时候听到别人比较惨就不会那么难过了。苏陌接着道：“我爸他……”
高阳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没有平时的冷漠也没有对着猫、对着他的温柔，他的眼睛里只剩下痛苦，像针扎着一样。高阳扶上苏陌的肩：“你可以不说的。苏陌，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不用为了别人减轻一点痛苦就说出你心底里的伤。”
“你知道吗？”苏陌垂眸，遮了眼中的情绪，“萧潇有没有告诉你我爸的事？”
“没有，我……并不知道。”
高阳真的不知道，以前苏陌没有告诉那只黑猫他爸的事，几天来萧潇和他说的一直是她们那个世界的事，吐槽这一届的妖王有多少个妻妾，从天上飞的到水里游的，从上古奇兽到普通小妖。
苏陌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高阳一口喝完咖啡，“你不是说附近的合扬有个古寺吗？我们现在去时间够吗？”
苏陌看看时间，想了会儿，“到那里估计天都黑了，要不明天去吧。”
“按这样来算，明天到那里之后岂不是又得赶着回来，要不然回来天都黑了。坐一天车有什么劲。”
苏陌抱起月落，“我没去过那里……不过没那么严重吧。”
高阳道：“你没去过吗？”
“嗯，我不太出门。”
高阳又扶上苏陌的肩，扬声道：“那我带你去！”
苏陌僵了僵，但立即放松下来，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咖啡店里的音乐挺让人激动的，毕竟是建国六十周年的时候，咖啡店里循环着《义勇军进行曲》，仿佛客人们把咖啡一放、服务员们把杯碟一扔就能通通上战场杀敌。他们没在这里呆多久，约定了明天一起去合扬之后就一起回去了。高阳的观察能力还行，所以他看到了桌上他刚刚洒出的咖啡那里被划拉了两道线，是一个×。他能确定他没有这种童心，苏陌更不会，刚刚月落好像经过这里。联想之前他问过月落，要不要喝咖啡，然后月落就画了一个×，这是它的回答吗？月落是不是他身上这个啊？
也可能，这只是一个巧合，毕竟一个×也不用太规范。
当晚，他问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的萧潇：“你知道月落吗？现在苏陌养的那只猫。”
萧潇看着手机一笑，头也没抬道：“知道啊。”
高阳倒上一杯牛奶，接着问道：“那它是你哥吗？”
萧潇抬起头，高阳正好倒完一杯，道：“给我倒一杯。它怎么可能是我哥？我哥在你身上呢。”
“可是你不是来到三年前了吗？”高阳拿一个杯子倒上牛奶放到萧潇面前，“三年前你哥不是正在……流浪吗？”
“我带着我哥的魂魄来到这里，它的肉体就不会存在了。否则按你这样说，我只要多次回到同一个时间，我就可以有多个自己，那我岂不是靠自己就能组建一支军队。”萧潇喝了口牛奶，舔去嘴唇上的白印，继续低头玩手机。
高阳呆了呆，有道理。
他打开电视，看着新闻。半晌，萧潇抬头看一眼高阳又盯着电视，道：“你现在已经完全适应黑暗了吧？”
“嗯。”
一个月已经过去，他现在能在了无光线的地方来去自由，能看到黑暗里隐藏的东西。不过在电能充足的现代，好像没什么用处。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轻便了不少？”
“嗯，感觉我越来越像猫了。”
还记得阿成吗？那个小胖子。他打了小胖子的屁股几天后，小胖子就带着他的哥哥，他的哥哥又带着几个哥们来堵他，恍恍惚惚之间，小胖子他们就全愣住了，苏陌也愣住了，高阳也是。因为就在刚刚，小胖子他们每个人脸上出现了三道血痕。高阳看看自己染血的指甲尖，又看看小胖子他们错愕的眼神，拉着苏陌走了。还好苏陌没问什么，要不然他要怎么解释？
萧潇笑道：“这都是蓝乳石的力量。”
高阳奇怪道：“你哥哥是讙，那为什么我会像猫？”
萧潇摆摆手：“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两人归于沉静，谁也没再说话。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声音在两人停下交谈后更加清晰：近日，有位徒步旅行者在合扬拍到一张照片，该照片里有一个不明生物，像是巨型蜻蜓，人身四翼。不过由于拍摄角度和光线问题，有许多人怀疑这是在自导自演博取关注。
这个新闻一闪而过，高阳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下一条新闻了。
合扬，不就是他们明天要去的地方。
第15章 第十五章
如果这个人身四翼的东西真的存在，那它肯定是妖。
高阳问道：“萧潇，这个是真的吗？不是说除了你和西江月，就没有妖……”
萧潇打断他，烦躁道：“我说的是，除了我、我哥、西江月，就没有妖知道你身上的蓝乳石了，我可没说过除了我们你们这个世界里就没有妖了。再说了，你上网去搜一搜，关于妖的，关于不明生物的消息有多少，谁知道它们是真是假，我可没那个兴趣一一辨别。”
高阳想想也是，往后一靠，喝口牛奶道：“行行行，你回去吧，我要睡了。”
萧潇看他一眼，走了。那一眼里有些复杂，不知是因为什么。
门关的声音响起，高阳才慢悠悠地去洗漱。正刷着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已经没了，因为一个多月来很少碰烟酒，喝了很多牛奶，皮肤白润有光泽。他含着一口白色的牙膏沫，对自己笑了笑，又拉下衣领，那个纹身还是那个样子，黑色犹如雾一般的身体，金黄明亮的眼睛，好像随时能从脖颈之下蹦出来似的。
他拿开手，衣领立刻缩回原处。布料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好像被突然电了一下，条件反射一样又拉开衣领凑近镜子瞧。这次拉的用力，半个肩膀都露出来了，白皙的皮肤上一团黑色为他增添几分野性，一根锁骨尤为明显。纹身还是一样的纹身，他也还是一样的他。可是刚刚在衣领缩回的瞬间，他好像看到那个纹身眨了一下眼睛，充满讥诮。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凌晨了，是睡太晚眼花了吧，最近几天里他从来不这么晚。一个纹身怎么会动？
若是萧潇没有出现，他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萧潇的出现就已经很不对劲了，可是除了萧潇那不知道吃什么维持的庞大体型，别的都是按着自然规律来的，还是快睡吧，明天一大早还要去赶车。
苏陌敲开高阳的门，看到的又是久违的黑眼圈。他愣了愣，递过早点问道：“昨晚又没睡好吗？”
高阳接过，打了个呵欠，道：“又做了一遍那个梦，睡不着了。”
苏陌道：“什么梦？噩梦？”
高阳跨下两阶楼梯，道：“是啊，噩梦。”是因为要坐车去别的地方了吗？黑猫担心苏陌出事吗？所以又让他做一遍这个梦。
合扬不远，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就可以到。他们计划在那里住上一晚，第二天就回来。高阳坐不惯大巴，加上昨晚睡不好，他在胃里翻腾下入睡，车子一转弯他的脑袋就搭到了苏陌的肩上。
那时，苏陌看着窗外的景色，感觉肩上一重，回头看，看到的是高阳微皱的眉头。高阳，是哪里的呢？他不曾说过，苏陌也不会去问。苏陌所了解的关于高阳的事只有昨天在咖啡店里高阳说过的老高，那老许，应该是他妈妈吧。苏陌没听过高阳叫过爸妈，他和父母的关系也许并不好。他为什么来这里，苏陌不知道，也许是因为要远离父母。苏陌脑海里蹦出叛逆期三个字。是因为叛逆吗？苏陌叛逆的时候只是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搭理他妈妈，后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叛逆还是习惯了。
苏陌扭过头，车子已经出了小镇，这里是一片荒野，除了一条泊油路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东西。苏陌莫名地感到舒服，感到宁静。
车子到了目的地停下，苏陌推了推高阳，高阳抬起头的瞬间苏陌能感觉到自己的肩好像被捏碎重造一样，高阳打了个呵欠，拿起书包下了车。书包是苏陌的，有点重，不知道苏陌放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