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没有听到,刀剑厮杀,铁蹄碰撞,人声呐喊,战鼓如雷的……声音?”
“就像是深夜踏月而来,潜伏在您身边……然后待必要时刻……”
“别说了!别说了!苏老板,您开价!这东西我留不住,哪里敢收啊!”
身穿复古马褂中年男人实在听不下去,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身边摆着一副郎世宁的《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之黑水围解》,描绘了乾隆二十年至二十四年,清军平定西域准噶尔部叛乱和回部叛乱的战争。
铜版画颜色精美,笔工细腻,人物形态生动饱满,将战事紧张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穆煜坐在男人对面,正端着茶盏细细品味。他今日穿浣花锦唐装,新做的,心里美得很。缎纹以曲水纹、浪花纹与落花组合图案,纹样图案简练古朴,透着说不尽的庄重典雅。时值暮春,窗外繁华开到荼蘼,倒与这衣色相映成趣。
“商总,哪里的话。您当初收这东西可没说不敢啊,我好歹也是提醒过您。虽然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十分珍贵,可也不要……随便乱收啊……”
苏穆煜坐直了身子,好似商总让他收纳这幅画是在强人所难。
《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完整的一组画包括了16幅铜版画,18幅文字。文字为乾隆御题序、战图诗文等。
一直到八国联军占领北京,紫光阁悉数珍藏被侵略者或掠至海外,或毁于战火。
这组战图大都零散地被各国博物馆、学术机构、私人收藏。战图的原制铜版则大多下落不明。
由此可见,稀缺到什么地步。当初苏富比春季拍卖会上,商总能以奇价躲得此画,也算情有可原。
商总擦擦额头冒出的洗汗,他抿着唇,回想起近日深夜时分,家中发生的一系列灵异事件,不由得腿软。
实则在《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之黑水围解》图拍卖之前时,苏穆煜曾放话这东西邪性,不要轻易买入。本来他是打算以此敲个警钟,等他忙完手头的事,赶紧回去找卖家收纳。
没想到来了个邪不信的,商总插一脚横刀夺爱,闹得苏穆煜干脆坐定家中,等“生意”上门。
《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之黑水围解》图也是组织那边定名要收的,这幅画中藏了凶灵,只有组织的特派人员才能回收。苏穆煜还有其他任务在身,只负责把东西弄到手。
商总等得十分忐忑,苏老板的心理攻防战可是出了名的。他轻咳一声,努努嘴:“那个……苏老板,您看这东西可是真玩意。现在市面上也稀少,就是……邪了点。但您高人自有高招对不对,这东西……嘿嘿。”
苏穆煜放下茶盏,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商总,这不好说啊。这画儿里住的可是邪灵,您们商人多多少少都信佛信风水。我公义阁内要是放这么尊大神进去,我还要不要做生意?”
“那,那我也没辙了呀!圈儿里上上下下只有您敢收,只有您了。帮帮我,苏老板,我那小庙才是真的不敢留!”
商总急得团团转,深怕苏穆煜不答应。要是他都不收,便没人敢要了。苏穆煜却不急,慢慢跟他耗着。
“听商总的意思,确定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
“价钱我开?”
商总一顿,咬牙:“您开!”
“好勒!”苏穆煜要的就是这句话,他从桌上拿起一块黑布往手上一搭,挑眉看着商总。
这是要“袖中定乾坤”。
商总看看坐在一边的连鸣,明白苏老板的用意。虽说他们是一家人,道上的规矩还是得遵守,这是铁定的。
商总犹豫片刻,把手伸进黑布里,紧接着被苏穆煜捏了一下。
只见黑布一动,苏穆煜变了个手型。商总摸清,脸色一沉,他犹豫片刻,摇摇头。苏穆煜笑笑,“你呢?”
黑布再一动,商总给出了他心仪的价格。苏穆煜淡定摇摇头,手指在里面一比划,给出了最后的要价。商总迟疑更久,半响,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摇头。
苏穆煜陡然挂上无趣的表情,冷冷地收回手,把黑布放回桌上。
“商总不愿意,强求的买卖咱不做,请回罢。”
苏穆煜垂下眼帘,细长的睫毛一根根挺翘。温润如玉,若不这般冷漠,则更好。
商总急了:“苏老板,这、这不是强买吗!我当时拿下这东西的时候,那个价您知道的,而您给出的价,是在剐我的肉啊!”
“你拍的价?您还真好意思提,”苏穆煜不温不凉地笑笑,“我当初说什么了,这东西邪,别拍。好勒,您拍了不说,自己往坑里跳,还怪别人不拉你?”
“商总,生意人做成这样就没意思了,恕不远送,再见。”
苏穆煜这是铁了心的不收了,商总瞥一眼桌上的画,最终坚定卖画的心:“我卖!就按您出的价!这东西我留不住,您拿走。”
苏穆煜撇撇嘴:“别啊,感觉像我胁迫你似的。商总,这样吧,看在老顾客的份儿上,我再给您加一成,算是交个朋友了。”
商总哪里还想其他,能顺手把这副画送出去,已算幸运之至。交易完毕,头也不回地冲出苏宅。再也不想接触邪性的古董,真是遭罪。
苏穆煜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品茗。直到商总不见人影,他才哈哈大笑起来,双手拍桌,不住摇头。
连鸣宠溺地看着他:“最后成交价多少?”
“这个数。”苏穆煜比出两根手指,狡黠地眨眨眼。全然没有刚才疏离冷漠的样子。
“啧,奸商奸商。”连鸣伸手朝他点点,“我记得商总最初的成交价可是这个价的五倍!”
“五倍又怎么了,我还算心软。要不是组织那边催得紧,我还得跟他慢慢耗,看谁沉得住气。”苏穆煜仔细把画收好,今晚会有人“登门”来取。
连鸣说:“是,你倒乐意,商总今晚估计睡不着觉了。”
“得了吧,就他?这画在的时候才真睡不着,我算救人于水火了。”
苏穆煜伸个懒腰站起来,连鸣走到他身边,环住阿煜的腰。
连鸣咬了咬他的耳垂:“是不是该收拾行李了?”
“嗯,这就要去收拾。今晚得动身去雍梁之地了。”
苏穆煜怕痒,偏开头。
“别闹,一会儿出不了门。”
“不能去就别去呗,嘶……真舍不得你。”连鸣埋头在苏穆煜的肩窝处,整个一颓靡的大猫,懒洋洋赖着主人不准走。
苏穆煜拍拍他的头,温柔又无奈:“很快就回来,这次任务不会太久。别忘了那边一个月,这边也就三五天。你平时不总说我阻止你熬夜,耽搁你做研究么。正好有机会了,我不在家,没人管你。尽情熬夜。”
“我去,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别扭,”连鸣说,“要去那么远的时代,确定没问题吗。”
“更远的我都去过,放心。”
苏穆煜抱住连鸣,双手在他背上一圈圈地划着圆。
“很快,我保证,很快就会回来。”
当晚,苏穆煜带着简易的行李前往机场。连鸣开车,一路上唠唠叨叨,十分像嫁女儿。苏穆煜被他念得烦了,索性等红灯时按着连鸣来了个法式热吻。
他把连少吻得晕晕乎乎,到了机场还一脸傻笑。
“成了,就送到这儿,马上得去过安检了。”苏穆煜拉着登机箱,回头看看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跟连鸣告别。
到了这个当,实则两人都有些舍不得了。但什么话已说完,时间也由不得他们再耽搁。连鸣深吸一口气,慢慢将五脏六腑沸腾的思念压下去。
“阿煜,要不……我跟你去吧。”
“不是说好了以后都不去的吗,”苏穆煜说,“我会尽快回来的,别……”
连鸣猛地抱住他。
机场中人来人往,人潮从他们身边分开,又迅速汇集。苏穆煜软下态度,他叹息一声,轻轻在连鸣背上拍了拍。
“我会想你的,我也会早点回来。”
连鸣紧紧抱住他,最后大力收紧两下手臂,似要把这触感刻进骨子里。
连鸣放开苏穆煜,往后退一步:“去过安检吧,上飞机给我打个电话。”
苏穆煜转过身走了几步,复回过头来:“我走啦。”
连鸣挥挥手:“快去,别耽误登机时间!”
直到苏穆煜过了安检,连鸣看不到他的背影了,这才狠狠抹一把脸。这种感觉并不好,每次阿煜转身离开时,那时的感觉就会自动浮出水面。如潜伏在水中,时刻准备啖其骨肉的鳄鱼,亮了出獠牙。
连鸣走出机场,一直坐在附近绿地边的长椅上,等到苏穆煜给他致电表示即将起飞后,才独自离开。
生活总是这样,不经意间由一场场相聚离别拼凑而成。
冥冥中,尽头已在咫尺。
苏穆煜到达雍梁之地时,正值十点过一刻,机场外派了特定人员前去接应。很快,苏穆煜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了写有他名字的标牌。
这样中规中矩的接人方式,还真是屡试不爽。
苏穆煜朝那男子走去,对方也明显发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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