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祈与马儿贴近,分给它半边伞,一人一马安静等候。
他是知道严律严开两父子的情谊的,严叔叔去世那次,是云祈第一次看到严律流泪。严开性子执拗,倔强,教子严格,多打骂,然而爱子之心比常人是不差的。严律心里也明白,两父子互相僵持亦互相扶持、关爱。回想严律痛哭情状,云祈心有不忍,苦涩,疼痛,也就是在那时明了了自己对严律的情感为何。
只愿君安好,不愿君伤忧,苦乐与君同,不是爱意还能是什么呢?
“你可知道我喜欢律哥哥?”云祈小声偷问马儿。
马儿有灵亦有感,他贴近云祈蹭了蹭,漆黑眼中好似安慰。
“要守口如瓶,知不知道。”云祈叮嘱黑马,哪怕他知道黑马口不能言。
云消雨霁,淡阳融融。
严律牵着马与云祈并肩走着,是回去的时候了。
“律哥哥,等会儿绕到街上去吧,我要去刘家的铺子”云祈道。
“又要给它买花生酥?”严律明白,拉扯着缰绳提醒黑马,“小心甜掉了牙。”
黑马不理他,凑到云祈身边讨好,眼中狡黠,意思像是嘲笑严律只会对他作威作福,半句不敢顶撞云祈。
“倒是聪明”严律道,随手折下一枝柳条把玩。
“律哥哥的马自是聪明的”云祈不吝啬夸奖。
“跑一阵子?”严律问云祈,既然得了好处,自然要买买力气。
“也好”云祈翻身上马,动作竟是不差的。
严律亦上马,坐在云祈后方,将人护在怀里,手一抖,黑马飞奔而去。
“祈儿上马的动作练得不错了”严律道,这是专门教过的,要不然云祈可爬不上马背。
“当然,有律哥哥当师傅哪敢学不好”云祈道。
“也对”严律自傲,玩笑道“为师甚是满意。”
“油腔滑调”云祈道,“快些走着,要是铺子关了门,我们两个可不放过你。”
“敢不从命”严律踢了黑马一记,绝尘而去。
丰城,刘记。
“云少,又买花生酥啊”店铺里的伙计问。
云家在城中属大户人家,家主云枫为人和善,行事仁义,经常造福乡里,名声不错。自然地,云祈作为云家的独子,备受关注。认识的人以“云少”相称。
“是啊,老样子来上二斤”云祈对伙计说,在柜面上放下五百文铜钱。
“好嘞”伙计应道,动作麻利裹好点心递给云祈,“收您五百文,正好。”
云祈并未直接走出店去,反而挨个柜台寻着。
“云少,还要其他的?”伙计问。
云祈点头,“上次那种酥饼可还有?”,他记得律哥哥爱吃的。
“呦,今个儿卖光了,您要的话,下回赶早吧”伙计说。
“那就先这样吧,多谢”云祈遗憾出门。
严律正唠叨黑马贪吃,见云祈出了刘记赶紧迎了上去接过花生酥,虽说不沉,到底是不想让云祈累着的。
“怎么了,不开心啊”严律问,刚进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出来了这幅模样。
“没买着那种不甜的酥饼。”云祈说。
“我当是怎么了,没买着就没买着吧,少吃一口不算什么,大不了咱们分了花生酥就是”严律拉着云祈的手安慰,晃了晃手中的花生酥。没想到当时不过随口说是喜欢吃,云祈竟记在了心里。
黑马适时蹭了过来,发出呼哧声响,似是说,不要脸的,敢抢老子的花生酥。
云祈被黑马逗笑,任严律牵着手一起归家。
第十六章 贼患
近日,丰城之内,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原来,城内出了贼患。且说这贼可恨,偷盗钱财不算,竟还掳人性命。不到一月,已犯案十几起,伤人有五,夺命有三,连稚童亦不放过,心狠手辣。
官府一道道折子上报,捕快一批批搜查,竟连个影子都没捉到。后来,这歹人也越发的嚣张,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也是敢犯案的。
一时之间,城内街铺关门,居民闭户,死气沉沉。偶有出行之人皆战战兢兢,垂首疾步,半刻不敢多停留。
城中富户多有钱财损失,唯独云家还未遭歹人光顾,应该是忌惮严护卫之能。
严律曾拜得名师修习剑法,十年之功不得小觑,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头的,排行榜上的头名魁首当不得,碾压过半却是轻轻松松,可为才俊。若是继续修炼下去,他日在江湖上定能闯出一片天地,闯得一身侠名。然而,令所有人惊讶的是,正是一飞冲天之际,严律竟拜别了恩师,消了名声。若是落在了王侯将相官府宗族之中倒也是不差的,算不得埋没。谁想到,他竟来到小城小户当了一名护卫,说是护卫,实际上不过是家仆。
那些曾经看好严律前景的人不免唏嘘,可以人各有志,他们也说不得什么。
“没想到严少侠竟是落在了云家,实乃我丰城之福,少侠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将那歹人绳之以法,还百姓一份安宁?”李义府道。
李义府,衙门当差的捕头,本来平平稳稳度日,差事也干得马马虎虎,没有大业绩,却也没有大过错,倒也称职。可惜,天有不测风云,遇上了此等棘手的案子。连番探查下来一无所获,焦头烂额不说,更有被革职查办的危险,也怪那县令一心往上爬,急于表现,原本是向上级求援,不知怎的,竟是包揽了此事,更是下令让一班捕快速速结案,否则就要论处。
李义府恼火,可自己人微言轻,只好忍气吞声,在背后问候县令老爷祖宗十八辈,每日带着一班兄弟巡街查访,疲倦不堪。
贼人一天比一天猖狂,他们一天比一天颓废,眼看着就要到了结案的期限,李义府连连叫苦,满面愁容。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啊,咱们兄弟抓个偷鸡摸狗的还行,就算咱们碰上了那歹人,也打不过人家,不过是白白给人送菜,要不您再与大老爷商量商量,推了差事吧”小捕快道,他名叫刘扬,才入官府不久。
“难道我不知咱们几个几斤几两?”李义府道,“可惜咱们大老爷偏偏认定了咱哥几个有通天的本事,半点不肯松口,说是咱们要是抓不到人就是断了他的官路。”
“我呸,刨土的命吞天的心”刘扬骂道。
“行了,兄弟,说话小心点儿”一个中年人道,他名叫赵飞,平日里对刘扬多有照顾,提醒道,“小心祸从口出。”
“赵哥,那咱们就等死啊”刘扬道,自己还这么年轻。
赵飞也没办法,泄气道“还能怎么样,谁让咱们吃这口饭呢,要怪就怪咱们命不好。”他对刘扬玩笑道“扬啊,回头黄泉路上等等赵哥,省得孤单。”
“我才不等你”刘扬没来由气闷。
“得了,得了,什么死不死的”李义府被他们说得心烦,“晦气”
刘扬和赵飞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歇了一阵子后接着巡街,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呦,还真有不怕死的”刘扬指着街头一个白衣人说。不用走近了看,那白衣人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好物,还不算那匹威风凛凛的黑马。
刘扬正要上前好好看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在这时候出来晃荡,便被赵飞拦下了。
“赵哥,怎么了”刘扬问,“我去提醒提醒那个不要命的。”
“得了吧,就算你死透了,人家也是好好的”赵飞道,他是本地人,自然是认识云祈也听说过严律。
“什么来头?”刘扬问。
“你刚来不久,难怪不知道了”赵飞道“那白衣人名叫云祈,是城里云家的公子,云家听过的吧。”
刘扬点头,他刚来丰城第一天就知道有一户云家,家主云枫为富大仁,名声着实不错。可好名声也换不来贼不惦记啊。
“别急啊”赵飞看出刘扬眼中疑惑“你且看。”
恰是此时,一个黑衣人走了出来与云祈驾马离去。
“这便是原因,”赵飞继续道,“那黑衣人名叫严律,是云家护卫,功夫高强,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江湖上是有名号的人物。这些日子以来,城中富户接连遭殃,唯独云家一片安稳,便足以说明那贼人是有所忌惮的。再者,严律与云祈情谊深厚,他把云祈捧在手心护着,比亲兄弟还亲上十分。若是那贼人不长眼碰了云少一根汗毛,恐怕是要被砍杀的节奏。所以啊,担心自己的命吧,别多管闲事。”
“这不对啊”刘扬不理解“这么大的人物就甘心窝在这小城里?”若是他有这样的本事,才不来这犄角旮旯的地方。
赵飞耸肩,他也不懂严律的做法“谁知道呢?”
不管胡乱猜测严律的刘扬和赵飞,李义府看着严律的背影若有所思。
之前考虑到严律的身份,一直没把他放在心上,如今碰上了,不免心头有一丝希望。
“你们说,那严律会不会帮咱们抓贼?”李义府对二人道。
“我看行”刘扬道,他心里好奇的紧。
“试试吧”赵飞道“死马当活马医”也算个办法,成不成另说。
于是三人来到云家,将前后缘由说了一通,也不在乎自家的面皮,由李义府出面请严律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