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话?我看看,你这个号码是第四次拨打过来了,”对方轻笑一声,“这是我家的家庭电话,从未曾泄露过他人,真不知道这算是误会还是巧合?”
他的脑海中疯狂叫喧,快说话快说话。但是他的理智告诉他,他现在不是梁安,而是修平。
“……你好。”
梁安口中终于挤出这两个字,却又说不下去了。
“我很好奇,你是从哪里得知到我家电话的,还一再地拨过来。如果是通讯内部人员泄露了我家号码,那么我可需要重新换一个号了。”
对方语气轻松,梁安忍不住闭上眼,他几乎能想像出来雄父站在眼前那副吊儿郎当,却又格外可靠的样子。
梁安的手紧紧抓住终端腕带,指尖捏得发白,他逼迫自己淡漠地说道:“很抱歉,我是要打给我雄父,但记错了号码。”
还不等对方回答,梁安瞬间挂断通讯。
他身上的力气全被抽走,无力地倒在床上,无助地遮住眼睛。
他怕自己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然而,下一刻,终端剧烈震动,通讯又响了起来。
投屏显示对方要求视频通话。
梁安怔怔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心扑通直跳,他犹豫片刻,挂断了。
但是,对方又一次拨打过来。
他的雄父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如果再次挂断,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拨打。
梁安点击接听。
刚一接听,就听对方劈头盖脸问道,“你是谁?”
梁安眨眨酸涩的眼睛,木然道,“我是修平,约克郡修齐岸的儿子。”
他不想让雄父为他做无谓的担忧,下意识选择隐瞒。
“不,不是这样,你是谁不重要,”对方长长静默了一声,“你说话的方式,还有自我介绍的习惯,和我认识一个人很像。”
梁安屏住呼吸,像是等待最终审判的罪犯。
“他撒谎时从不会过脑子想一想,逻辑上总是很漏洞。他自我介绍时,会先报出他父亲的名字。”对方似乎笑了一声,“他可能不知道,虫星上的雄虫和他的孩子可极少会不在同一州府,雄子在蒙达利州,雄父却在遥远的斯明,这种谎言连十岁小子都不会撒了。”
“还有,虫星长大的雄子,自我介绍往往先报家族,可很少先报父亲名字。”对方沉默了三秒,“梁安,是你吗?”
“……”梁安紧紧捂住口,阻止哽咽声滑出喉咙,却无法阻止眼泪夺眶而出。
梁城是看着梁安长大的,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自然也知晓他现在的状态。
“我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的是你。”梁城看了一眼病房中昏迷的梁安的身体,心中称奇,也为了转移梁安的注意力,“明明你现在就躺在一旁,我却在和你通话。”
“……雄父,”梁安声音带几分哽咽,“我想看你。”
“好,行,我拨你的视频。”梁城听到梁安的泣声,心都快揪起来了,这种习惯的心痛更让他坚定了对方就是他二子的想法。
“但是,”梁安深深吸气,平复起伏的心潮,“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还是算了吧。”
“你只看我,我不看你,你可以把镜头挡住,成吗?”梁城放柔语气,诱哄道,“你突然就被送进医院,这大半个月我一直很担心你。”梁城加重感情砝码,他的二子最重感情。
梁安点点头,才想到他雄父看不到,又道:“好”
同意视频,雄父熟悉的身影跃然而上。
梁安挡住镜头,他不想将现在修平的模样暴露在雄父眼前。潜意识中,他坚持认为梁安是雄父的孩子,修平却不是。他不要让修平代替梁安。
也许是止痛药发挥作用,头疼消失了,但是他的理智似乎也不见了,他变得幼稚又絮叨。和雄父说了这些日子里一直憋在心里的话,有不安,有焦虑,有迷茫,有彷徨。
他像是退化成四岁的幼崽,紧紧粘着雄父,抱住雄父,不想放手。
梁城在另一端语气温柔地安抚他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小虫崽子
梁安真的是喝醉了,他说的话开始前言不搭后语。
对面的梁城听到二子彻底不再回复,推测他是睡了,心中终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梁城的心又泛疼了。他的孩子一直被他护得好好的,难以想象这二十多天来,梁安究竟是怎样自己度过这一切的。
梁安突然晕倒那天正是周六,照常来讲,梁安会在周末时选择回家住一晚,本来周末他等梁安回来,却接到来自医院的通讯,挂断终端时梁城手都在抖,他浑身发冷,几乎不知如何赶到医院,在梁家专用私人病房里,他就看到躺在苍白病床上恬淡安睡的二子。
他以为孩子只是睡着了,却听到大夫说,做过全身检查并无大碍,但是患者就是无法醒来。
梁城去梁安上学的地方调出那天所有的监控录像。录像显示,梁安在吃过午饭后走出公寓楼,前往科研实验室。雄虫在大一时就会经由学校统一分配一名导师,梁安的导师正是生物科学学院的科斯蒂·,虽然梁安读的是历史学院,但他却对科研方面十分感兴趣,于是,科斯蒂给了他带的两个学生一人一把实验室钥匙,梁安正是在周六午后打开实验室的门,走了进去。
十分不巧的是那段时间实验室的监控线路正在整修,梁安晕倒后没有被及时发现,一直到下午四点,科斯蒂下面的研究生过来,才发现昏迷的梁安,将他送往医院。
梁城在当天就去过那间实验室,并未发现有异常之处。实验室的主人科斯蒂在星外采风,一时半会也联络不上。梁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昏睡一天又一天。
梁安不会说谎,不像他大儿子云行说谎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梁安在年幼时就总是忧心忡忡的。
梁城给过他许多保证,这一保证就是两三年。
年幼的梁安扬起小脸,担忧地问:“要是我走丢了,你还能找到我吗?”
梁城蹲下身,视线与二子齐平,郑重说道:“当然,我会第一时间去找你,找到你之后再给你一个拥抱。”
“可是我都丢了,你要怎么找到我?”梁安面露困惑,挠挠他柔软的金发。
梁城握住二子的手,放在他的心口,“用我的心,我对你的爱会指引我找到你。”
在梁安昏迷的日子里,梁城的脑中不断回放这个片段。
梁城挂断通讯,将这个号码储存进通讯录中。
梁城长长吐出一口气,多日来压在心上的重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随即,梁城又感到一阵心悸。
他没有主动去寻找他的孩子,还是孩子自己主动透露出了身份。
到底他还是食言了。
梁城拄着额头,将通讯号码发给秘书,“查一下这个号码主人的身份,再给我预订一张飞往这个家庭地址的机票。”
“好的,董事长,我查询完毕后资料发给您。”秘书道。
梁城思索一会,又想起二子说的“不想被看到”,又叮嘱道:“号码主人的照片就不要发了,机票暂时先不订。”
梁城又是一阵失落,这意味着他暂时无法见到二子。他的心思活络起来,梁安不想被他看见,不意味着别人不可以。上周恰好他的长子来到虫星,可以让长子去看看梁安的现状。
一想到长子云行,梁城略感头疼。
云行随母姓,从小在蓝星长大,虽然是混血,但性别确实是雄虫。云行上周突然跑过来告诉他,他发现自己是个同性恋,上午刚和他妈出柜,下午被扫地出门,现在无家可归,只好可怜巴巴地来投靠他爹。
梁城当时为了二子的事搞得焦躁不已,长子一贯戏剧化的语气听着就来气,想发火。他拨通前任旧爱才问了个明白:云行发现他性取向不太对,又听说老爹所在虫星全是“男性”,更容易找对象,收拾包裹就跑了过来。
梁城听到前任这个解释当时气得火冒三丈,小时候他怎么哄怎么骗云行都不肯看虫星一眼,现在可好,发现有好处了,不用他这个当爹的说话,自己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想一出是一出的长子,流浪在外的二子,梁城又想起目前正处于叛逆期成天和他对着干的三子,感慨自己当年一定是被雁啄了眼才一门心思想要养孩子。
抱怨归抱怨,梁城还是拨通了长子通讯。
※
一个,两个……五个,六个!
奥萝拉在卷子白边上划满五个计数,又开始新一轮计数。
他终于忍不住捅捅旁边的索亚,“你昨天没睡好吗,呵欠连天的?”
“写作业写太晚,早上又起太早……哈”,索亚忍不住又打一个呵欠,奥萝拉在卷子上划出第二道。
“以前作业再多,我也没见过你困成……这样。”奥萝拉把下意识脱出口的“困成狗”咽回去。
“没办法,”索亚捂住嘴,偷偷瞄了一眼走廊,没发现班主任的身影,打了下一个呵欠,“早上我闹钟还没调回来,被吵醒后就睡不着了。”